“颜儿你醒了。”天渊说道,皱眉终于松。还有寒儿,昂着头望着她的泪眼问,“娘亲,您没事吧。”
这才想起擦干泪,这才明白,原来方才是中了黑梦的招,迷失在她最惶恐的梦境之中不能自已,若非天渊击杀了黑梦,只怕她难以脱险,在思想意识之中被完全攻陷,从而丧失所有感官,黑梦的技艺,不可谓不高强。
“是我大意了,让你们担心了。”颜儿歉言说道,眸中的悲伤却还未掉尽,心有余悸为那一幕短暂的对白,短暂却足以毁灭她的幻景。
“怪不得你,是那二人太过诡异。”天渊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身,又言道,“残咒的半月刀并非寻常武器,此刀通体晶光闪闪,即便是朝阳的光辉附着其上,亦能闪耀刺眼的光芒。故而在你击落半月刀的瞬间,黑梦已然发难并得手。”
颜儿听罢暗叹,此“豪”之人果真不能小觑。
“可是你们若是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那就太小看残咒了。”说话的是怪僧,被“豪”称作宝老大之人。
“不知有何指教。”天渊回言,他亦明了,已死在他剑下的残咒必然不仅有一把半月刀的斤两,可是到底忽略了什么,他想不出。
“不知小姐在梦境迷蒙之际,可曾听到残咒的一句话。”怪僧问道,然他心中已有数,因为他相信,残咒不会失手。
天渊面有疑惑看着颜儿,残咒方到颜儿身旁,他的无情之剑便已收其性命,莫非这其中还有何意料之外的诡异?
却看到颜儿颔首,“听到,他说‘诅咒不可变’。”
怪僧突然便笑了,“那便好,那便好。看来他们都没有白死。”
颜儿没期望怪僧能说清其中蹊跷,而她身体并未感不适,她所想,是尽快结束。杀手“豪”,在江湖之中并不为多少人知道,而从今以后,亦再不会让人知道。
“他们有没有白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马上便要追随他们而去,黄泉路上他们等你,希望你能赶上。”
“小姐,不要不信,残咒的诅咒真的可伤人。”怪僧说道,信誓旦旦的模样。
“这便是你的遗言?”若是已中招,现在想太多又何用。
“小姐,您知道他们六人为何会称我为‘老大’吗?”怪僧问道,面容之上得意之色呈明。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让你尽快的死。但是如果你想以此当做遗言,那么我亦愿意开恩容你再说两句。”
“‘豪’其实是洒家一手组建,这六个怪人身怀绝技,要收服他们可不容易。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皆有洒家留下的印记。火舌的内功是洒家所教,毒笑的雌雄蜈蚣为洒家所赠,斗影的轻功瓶颈乃洒家助其突破。当然,还有比较难缠的另外三人,所以为了使他们衷心耿耿的服从,洒家亦下了狠手。”宝老大的目光突然狰狞,狰狞似欲吞噬天渊一行。
“哑奴的喉咙是洒家所毁,强行灌下毒药使他的奔雷双刀为‘豪’所用。残咒与黑梦原本是黑渡宫之人,与他们二人对敌,若非洒家颈上宝珠拥有佛门无上灵光,克了他们的阴邪,只怕那时洒家便要先行极乐一步了。当然,破了这二人,洒家亦赏赐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惩罚。残咒的右臂是我扯断,而黑梦之所以会以面罩对世,是因为他的那张脸早已在我手中毁灭。”宝老大神情激动,终于将曾经的丰功吐露完毕,而他说得越详实,心中杀欲便越强,因为是眼前几人,将他的心血毁为一旦!
所谓血债血还,自称佛门中人的他亦懂得。
颜儿不以为意,宝老大所能做到的事情在十层魇掌之下,不过是儿戏。宝老大似在炫耀的讲述换来的只是颜儿眸中更盛的轻蔑,“你说完了?”
怪僧无言,可是在沉默酝酿的一瞬间,他的狰狞终于彻底的爆发,颜儿未曾想到,这僧人的杀气竟然如此之重!
宝珠手中飞舞,轻易缠上颜儿流萤之剑,绿光在璀璨的光芒之中如游走的魂魄,这一刻怪僧才知道,原来柳安颜比他更像魔。
柳安颜的温婉,从来只给天渊。
流萤似万箭,在一道道汇集的流光之中,宝老大的佛珠如风中飘扬的落花,被席卷散落,颜儿追身而上,这一剑,对着宝老大逐渐丧失狰狞的面容。
可是宝老大的瞳孔突然射出狠毒的光,地上十八颗佛珠瞬间腾空飞舞,齐齐向颜儿攻来。原来朝阳之下亦有璀璨的星辰,至少这一刻,在场之人不得不赞叹,那宝珠流露的华光,那华光澎湃的真芒!
回剑利落挡下宝珠所酿的杀阵,袖中轻喉断梦阻断怪僧杀招,柳安颜万没有想到,身为黑暗中人,怪僧竟对她动了十足的杀心!
不过这样也好,她亦想要,真正的决斗,脱开金玉笼罩的身份,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江湖人。
“无极蚕丝纤细到极致犹如无物般,果然名不虚传,以其作为连接佛珠的绳线,在流萤之下先抖散佛珠诱我入阵,而后收线催动内力挥舞佛珠,再迎合你的拳法,可谓环环相连费尽心机。”颜儿的语声变得冰冷,流萤绿光之上如覆了一层霜。
怪僧哈哈笑道,“可是如此,依旧被小姐轻松化解,您的应变能力真是太强!”
“那么接下来你又该如何,那连贯一气的杀招是否还有后续?”一旦看破,怪僧对于颜儿来说,不过就是一张纸,在她的流萤,或者魇掌之下,吹弹可破。
可是,此刻的她竟觉一阵无法抑制的天旋地转,昏沉之中听闻怪僧道,“其实这杀阵的最后一招不在洒家,而是已死去的残咒。”
奸声言罢,颜儿毫无预兆的昏倒。
“若不是你袖中暗器相助,只怕此刻你倒在的应该是我的怀中。”怪僧对着昏厥的颜儿说道,他所预谋的时机有了片刻的拖延,否则颜儿确已被他擒住。
然时机一过不再有,天渊的剑如月光从天而降,这一刻的天空没有朝阳。
怪僧佛珠再动,一尊金光佛像伫立,只是凶神嘴脸竟如九幽恶鬼,欲将半空的天渊拉向冥川。
并且,他成功了。天渊被关在金光之中,便要承受他肆意的蹂躏。
但是,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便如突然流泻的满天月光,便如一声似从汹涌水流之中咆哮的巨响——
他,千真万确,听到了一声龙吟。
苍天如深海!
他的金光佛,涣散无形,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无极丝,断成粉末,好像只是一个传说。他的十八佛珠,通通爆裂,好像?什么也不像!
水月融之中的天龙吟足以将一切摧毁,若非威力浩瀚怕伤及旁人,这一式之后怪僧的魂肉早已不在。一切似又回到了八年前,那时的邪魂,今日的怪僧,只是这次的颜儿,却是千真万确的被伤。
宝老大的轻功高绝并非夸夸,在其金光佛珠抵御的瞬间,早已闪身在三丈之外,而后仓惶逃命而去,口中涌出的鲜血在风中飘散。
即使是被龙怒擦肩,他亦不可能安然,奔走在模糊的朝阳之下,且能保住一命,他已千恩万谢普照的佛光,毕竟,他亦曾虔诚的念经诵唱一段赞美的绝响。
天渊未去追,眼下颜儿情况不明,一股真气先渡入护住其心脉,但并未察觉异样。他不允许他的颜儿再有任何闪失,八年之前的生离死别如若重来一次,这个世上,决然不会再有荆,天,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