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人影渐多,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此情此境,确是让人一解烦忧。
“师父,鬼谷之人为何会如此看重‘寒欢节’?这般排场,怕是相较于我们的年节,亦要胜之三分。”清角不解问道。
“寒欢节乃是众人为庆祝鬼谷创建,世代沿袭的节日,篝火盛宴便如我们的年饭一般,只是年饭是小家团圆,篝火盛宴却是整个鬼谷的欢聚,为师十多年前曾是有幸参加了一次,其中项目着实有趣。”天渊为清角讲道。
清角听闻,心中更添几分期待,连师父皆说有趣,那今日势必要欢庆一把。只是她从不是活泼女子,纵然心中兴奋无比,亦不会太过张扬。然则转念之间,心中一股悲然来得突然。婆婆、倌送的亡逝,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在这欢聚之日,触景生情,难免凄凉。
清角虽悲,却并不表现,她只怕自己的悲情会感染师父。毕竟师父如今亦是承受与爱子分别之痛。清角努力不去触及那些伤心过往,既然是节,便欢喜度过,免得悲喜交杂,更是难受。
纵然清角不说,天渊亦会想到自己的妻儿。情深意重,短别犹似长年,颜儿会照顾好寒儿,但是身下少了一个依偎于他、给他支撑与幸福的寒儿,心中无论如何皆空空荡荡。或许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挣扎于血雨腥风、厮杀在乱世江湖大抵如是。从来不知自己能走多远,那么权且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论别忧。这般见解,师徒二人倒是不谋而合。
一路之上,又遇到了伯昏、伯湘与念霜等人,众人熟络,便也结伴同行,不知觉间,南山空地便已在眼前。
言是空地,于今却是张灯结彩,花棚林立,人影窜动,欢声不断,一片沸腾胜象。
无有多时,众人便已坐下,各种美味佳肴陈列于前,更有醇酒佳酿令人垂涎,这时,只见空地正中央的大片篝火被人点燃,昭示篝火盛宴正式开始!
谷主凌雪瑶几句简短的讲话过后,便立时融入到欢庆氛围之中。雪瑶平时虽然刁蛮,但是心性善良,又从不摆谷主架子,鬼谷之人待她又敬又爱,宛如自家姑娘一般。在硕大欢腾的场地之上来回游走,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笑声一片。
最后,来到天渊身前,这才安定坐下。她对天渊,总是存在别样情怀。
南山之下,载歌载舞,精心编排的节目舞出的是整个鬼谷的繁荣,奇难而又曼妙的舞姿,使得天海这些外来者不由好生赞叹,果然一方水土,一方文化,这鬼谷之舞不妖娆妩媚,却清新脱俗,犹如一朵朵绽放的水仙,沁人心脾,如能忘忧般,一扫众人多日沉重的心情。
“天渊大哥,鬼谷的寒欢节没有让你失望吧。”雪瑶含笑说道,对于天渊,她本是该称上一句叔叔,却是倔强作祟,非以兄妹相称,十年如是。曾经父亲凌曙念怪责,丫头倒振振有词,说什么各自交各自的友,互不妨碍。如此蛮缠之下,倒也能说出几分道理。天渊一笑而过,这般称谓,他本不在乎,便也一直应了她,实则这丫头心中却有自己的心事。
“鬼谷人杰地灵,繁荣昌盛之态犹胜俗世,有你这般打理,曙念兄在天有灵,亦会安心了。”天渊说道,这丫头古灵精怪,做起事却一丝不苟,尤是领导与号召力,便是他亦自愧不如。
“鬼谷如此好,天渊大哥何不长住于此?何况角儿妹妹生得这般漂亮,哪经得起你们那些男人之间的厮杀折腾。我谷中俊男才子仅仅几日,便多是对角儿妹妹心生爱慕,角儿妹妹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定然又是一段美好的姻缘。”雪瑶话锋一转,半似说笑面朝清角,使得清角面颊上霎时泛起几圈红晕。
“雪瑶姐……雪谷主说笑了,师父去哪我就去哪。”小住鬼谷多日,清角与雪瑶倒也熟络,二人早已姐妹相称,如今见雪瑶竟称师父为兄长,那一句雪瑶姐姐便也匆忙改口,以免乱了辈分。
“雪瑶说得有理,角儿本不该混迹于无尽的江湖厮杀之中,你这鬼谷平静安闲,她若留在这未尝不好。”天渊本便希望清角能过上安静生活,他不愿看她受伤,他亏欠她的,在他完成愿望之后,必将尽数偿还。
清角闻听师父如是,霎时乱了分寸,匆忙说道,“师父,角儿要跟您在一起,您别留下角儿好吗?”言语之中尽是哀求,心慌不已,生怕再有变节。
雪瑶本是好意,并不知清角心中所想,便又不由说道,“傻妹妹,你难道要一辈子跟在你师父身边?”
“若是师父不嫌弃,我就跟在师父身边。”清角几乎不假思索说道,只是说着说着便也觉有不妥。
“角儿,为师怎会嫌弃你呢。”天渊面见清角忧愁顿生,便也不欲再说下去,然则他对清角的心意,仅仅是师徒之情便再无其他。
过惯隐淡生活的雪瑶对于外界没有新奇只有厌倦,满心希望清角能一直留在鬼谷,便欲再劝上几句,却被天渊岔开聊他些话题去了,不到万不得已,天渊还是会尊重清角的想法。
鬼谷寒欢,美酒佳肴接连不断,各类余兴节目异彩纷呈,尤是寒欢武状元之争,最是吸引目光。
一年一度的寒欢武状元之争,是鬼谷习武之人切磋武艺的平台,武状元不仅能获得丰厚奖赏,更有一项特权,便是选出自己中意的姑娘,如若两厢情愿,便立时订下婚事,得到整个鬼谷的祝福。
台上比试,不知觉间已过了几轮。一使刀男子武艺高超,连续三场不败,很有夺魁之势,场下众人赞声不绝。
“角儿,你看这男子刀法如何?”天渊轻饮杯酒,向身旁清角问道。
“角儿只觉这刀法奇异无比,却又说不出所以。明明是在使刀,但刀在男子手中,却忽如剑般潇洒凌厉,又忽如枪矛一往无前,若是有意,蓄力一掷,怕连箭矢亦不抵其迅疾。”清角说道,疑云凝于眉间,却见师父有了笑意。
“角儿好眼力,这男子刀法确是如你所说一般,长刀一柄,却能舞出十八班兵器姿态,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朦月刀法’竟在鬼谷重现,这圣隐之地,当真卧虎藏龙。”
清角听闻天渊所言,对此刀法兴趣大增,方欲再同师父论上几句,却听一旁的雪瑶对李清风说道,“李清风,你去把月朗比下去,拿个武状元,凭你这般才貌,鬼谷的漂亮姑娘还不是任你挑选。”
雪瑶说罢,又不禁推上李清风一把,李清风的武功,在鬼谷之内确少有人能及,但是他却每次皆不肯参与状元之争。二十又二的李清风,亦已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这次雪瑶怎么也不愿再放过他。况这次寒欢又有天渊在此,雪瑶高兴多饮了几杯,酒兴之上,更是催促得紧。
但是雪瑶不管怎说,李清风皆如若未闻,眼见台上朦月刀客又连败两人,几将武状元收于囊中,雪瑶不禁急了,激将之法,冷嘲热讽,竟言说李清风当今犹如小女子扭捏之态,毫无男子气概。
李清风的心意雪瑶会懂?当下被雪瑶嘲笑,亦难免懊恼,叱道,“谷主若是喜欢,自己上台比试便是,何苦难为我!”言罢面上阴郁之气凝重。
雪瑶听闻李清风如是,一时未能回神,李清风平时对她可谓百依百顺,将她的任性刁蛮尽数承受却从无怨言,如今她好心好意李清风竟不知情,反而斥责于她,雪瑶不禁气恼,“笨蛋李清风,不知好歹,本谷主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李清风见雪瑶生气,便也不再言语,独自连饮三杯。沉默半晌,方恨恨说道,“既然谷主想让属下比试,那么属下便依了谷主之意。”言罢握剑起身,毅然决然,却满目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