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掉卧室的灯,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十二点。方珂特别累,却怎么都睡不着,轻轻摸着元宝的头,喃喃自语。
“元宝,明天就可以知道林诚的全部情况,我本是一个离他最远的人,奈何现在,却站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闯入林舒冉的世界,就不会面对今天的一切了吧…”
“林诚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不知道,支撑着他的那份力量,是不是就是来自林舒冉…”
“我知道,我该勇敢起来,为林舒冉,为他们俩这份难能可贵的感情…”
“只是,真的很累。”
一句接着一句,方珂说了很多话,最后,她从包里拿出话梅糖塞在枕头底下。
元宝很有灵气,似乎听出了方珂的烦恼一般,温柔的舔了她的手两下,头还不时蹭着,听话懂事的样子很招人喜欢。
“元宝,原谅我,今年没有把老白带回来!”方珂拍拍元宝的头,说。
“嗯~”元宝发出一声低闷的鼻音。
“等把林诚的事都办完了,我就带老白来见你,好不好?”方珂温柔的说。
元宝听了,乖乖的趴在方珂的床旁边,慢慢睡去。
(2)
第二天,首都国际机场,林诚和方珂等了很久,才看到林诚父亲林东平和林诚母亲陈婷。虽然有方珂这个陌生人在场,陈婷还是难以掩盖自己的担心和惦念,见到儿子林诚,就哭着一把抱了过去,一旁的林东平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好了妈…”半晌,林诚才红着眼眶拍拍母亲的背,说。
“嗯…叔叔,阿姨,我是林诚的同学,我叫方珂!”方珂见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很多,走上前说到。
“哦,你就是方珂!林诚都和我们说了,姑娘,谢谢你了!”林东平应了一句。
“叔叔您别客气,我能做的也不多…”方珂客气了一句,“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四个人出了机场,坐车直接到医院附近吃了点东西,随即赶往医院。由于方珂事先预约好了专家号,没等多久,就被安排进了诊室。与在吉林时没什么不同,专家一一看过林诚拿来的病例本,又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便开具了很多检查项目的单据。
林东平跑去交了钱,随即陪着逐项检查。林诚每每进去一个房间,陈婷都会坐在外面偷偷的抹眼泪,方珂看在眼里,不知可以说些什么话安抚这种悲伤。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出来,林诚已经脸色发白,林东平大踏步都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我去拿化验单,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方珂说完,跑下了楼。
“林诚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这个情况的?你怎么没和家里说一声呢?”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安顿下林诚后,林东平声音温柔的问。
“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林诚弱弱的回。
“行啦!你别问啦!儿子已经够难受的了!”一旁的陈婷见林诚有气无力的,便斥责了林东平一句。
“爸,妈,害你们担心了…”说完,林诚两行热泪滑落下来。
“傻孩子,我的傻儿子…”陈婷抬手擦去儿子的眼泪,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方珂拿到全部化验单回来,四个人重新走回专家诊室,进诊室时,林诚一家三口的手牢牢牵在一起。
“现在基本可以确诊,虽然林诚本人之前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但在说明以前,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确定要留下来吗?”医生看过所有的化验单后,皱着眉头问林诚。
“关于病情本身,你要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唯独想知道的,是我还有多长时间!”林诚面容冷静的回到。
“什么还有多少时间!竟胡说!我们治得好,对不对,医生?”陈婷听了儿子的话,很是激动。
“那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准备说明病情。
诊室里,空气仿佛忽然静止了一般,死寂一般让人绝望。林东平用力握住妻子陈婷的手,那力度,仿佛轻一点就会支撑不住陈婷的绝望一般;林诚默默低着头,等着听最后的结果,等着在第一时间安排好与双亲、与林舒冉有关的一切;背后站着的方珂,靠在墙壁上,咬着嘴唇,强忍眼泪。
“现在已经可以确诊,林诚所患的是运动神经元病,这是一种作用于脑干神经元组织的神经疾病。一般情况下,是由遗传基因受外因影响诱发病症,但林诚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并没有遗传病史,遗憾患病,原因未明,但推测,应是发生了基因变异。”医生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那…那…那医生,我们该怎么治呢?”陈婷根本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一心只想给儿子看病。
“目前,林诚已经出现了肌无力的情况,之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家属要有个心理准备!另外,并发的,还有可能出现吞咽困难、行动困难等并发症。”该说的术语说完,医生说起了能够方便大家理解的话。
“肌无力?什么肌无力?”陈婷瞪大了眼睛,看看医生,又看看自己面前并无任何异常的儿子。
“现在初期的表现是手指不够灵活,拿不住东西…”面对已经快要崩溃的陈婷,医生也很是无奈。
“我儿子可是弹吉他的,你说他手指不灵活了,这怎么可能?”林东平皱着眉问了一句。
“嗯…陆续还会出现走路发僵、拖步、易跌倒等情况,此为肌无力起病的情况。”医生说明更加严重的情况。
“怎么治?我们要怎么治?”陈婷迫切的问到。
“药物维持,干细胞治疗!但这些,都只是用于延缓病情,并且费用昂贵!”医生说。
“我们治!多少钱我们都治!我们治!”陈婷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妈,这个病,治不好…”见医生迟迟没有说话,见母亲情绪已经失控,林诚握住母亲的手,说到。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呢…”陈婷靠着林东平的肩膀,痛哭流涕。
“医生,我还有多久正常人的生活?”安抚住母亲,林诚转而问医生。
“最多一年。”医生回答的干脆。
“一年?一年!够了!”林诚冷笑着说。
四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诊室的门,林东平拿着医生开出的单子去取药,剩下的三人,无话。
出了医院,坐车送林诚父母去酒店的路上,陈婷依旧泪流不止,抹眼泪的动作从未停过。一旁的林东平皱着眉,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很多。副驾驶坐着的方珂,眼睛红红的,这副场景,让她心碎。
到了酒店,安顿好,林诚送方珂到酒店门口。
“林诚,连我这个才认识你一年的人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更不用说叔叔阿姨了!好好陪陪他们!”临走时,方珂嘱咐到。
“嗯,我会的!”林诚点点头。
“那我走了,保重自己!”方珂转身走向出租车。
“方珂!”林诚叫住方珂,“还是那句话,谢谢!”
“和我,不必说这些!”方珂说完,转身离开。
林诚回到父母的房间时,看到母亲陈婷正读着那些药瓶的说明。
“妈,别看了,字那么小,眼睛该累坏了!”林诚上前夺下来,劝到。
“林诚啊,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吧!”陈婷拉着林诚的手,声音里竟有哀求的成分。
“爸,妈,这个暑假,我们都呆在北京,一起去看看天安门,一起去爬爬长城,我和方珂都安排好了!”林诚笑着说。
“我哪也不去!”陈婷皱着眉说。
“妈,长这么大,咱们一家三口还没有一起旅游过,趁着我还能动,咱们多去几个地方,好不好?”林诚哄着母亲。
“你妈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些,你给他些时间!”林东平相对要冷静许多。
“爸,妈,关于我的情况,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张璇一家知道,特别不能让张璇知道!”林诚起身,严肃的说。
“为什么?怎么瞒得住!”陈婷搞不懂儿子在想些什么,又很着急。
“爸,妈,拜托了!”林诚不知应该如何把那个原因说给父母听,忍着眼泪,丢下一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注定有太多人无眠,面对一个冷冷的病理名称,无望和恐惧成了主题曲。有太多的事,需要林诚一家人去想,有关过去,有关现在,有关未来。
(3)
吉林,这一晚下了好大的雨,在家休息养病的林舒冉时不时的会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发呆。
深夜里,林舒冉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林诚骑着单车快乐的跑在前面,一个岔路口,却忽然消失不见,林舒冉歇斯底里的喊了很久他的名字,都未出现。
湿着额头,从噩梦中醒来,林舒冉看着天花板出神,耳朵传来剧痛,七个耳洞,又开始搅扰的人不得安宁。
“我的男孩,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了?”林舒冉轻轻摸着左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