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没等唱完歌,方珂就注意到了走进门的林舒冉。
“林舒冉来了。”唱完后,方珂对坐在台下的林诚说。
林诚回过头看了林舒冉一眼,只一眼,没有停留。林诚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林舒冉了,他的眼神想停留,可都被自己决绝的心否定了。
林舒冉没有走去林诚身边,而是背着吉他,去找了左老板。
“左老板,我可以借您店里的唱台唱首歌给我的朋友吗?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林舒冉微笑着说。
“可以呀!我知道,你们都是方珂的朋友!”左老板并没有觉得,这是多难办的事。
“那…可不可以请左老板帮我主持一下?”林舒冉想了想,说。
“我来主持?为什么不让方珂替你说一声呢?”左老板停下手里的工作,问到。
“…由您来说,感觉更正式…”林舒冉编了个理由,头慢慢低了下来。
“你们这群小鬼,真是不知道,你们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左老板似乎还是不能理解,“好吧好吧,我来给你说!”说完,左老板拿着麦克风,走去唱台。
林舒冉眼见着左老板与方珂耳语了几句后,方珂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走下唱台。
“各位好朋友,接下来呢,我们有位来客,想要为她的朋友送上一首歌,我们掌声鼓励一下!”左老板从没有听过林舒冉弹吉他或唱歌,但还是很信任的将自己店里的舞台交给了她,只为,她是方珂的朋友。
店里的人们纷纷停下当下正做的事,一边鼓掌,一边朝唱台这边张望。林舒冉拉紧背着的吉他,慢慢朝唱台上走去。路过林诚身边时,林舒冉停了下来,侧过头看着林诚。
林诚仰着头看着林舒冉,眼神没有闪躲,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什么都没说。
林舒冉走上唱台,抛开那些复杂的设备,她只抓过来一只麦克风。
“我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他要过生日了,我为他准备了一首歌,今晚要唱给他听。歌曲不长,所以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暖色调的灯光下,林舒冉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台下安静的林诚,轻声说。
手指拨动琴弦,是《问候歌》熟悉的旋律。
“啊朋友请你听呀听呀听我唱歌来问候你,有什么事情呀情呀情呀我能够帮助你。在春天夏天并呀并呀并呀秋天和寒冬,我定呀定呀定呀,令呀令呀令你,心呀心呀心欢喜…”
歌声是温暖的,动听的,满含深情的。林诚很讶然,从前那个唱歌找不准节拍的林舒冉,竟然可以把一首歌唱的如此婉转又富有感情,才学了不到半年时间的吉他,她现在也弹的如此熟练,丝毫听不出新手的生涩和古板,仿佛,所有的音符都是自然流露,无需添加任何修饰。
林诚忽然想起高中时,林舒冉第一次扯着嗓子给自己唱这首《问候歌》时的情形,那回忆,同样是温暖的。
听着听着,林诚的眼睛红了,即使再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林诚还是忍不住要去回想那些老故事。
“亲爱的林诚,生日快乐!”唱完歌,林舒冉抱着吉他,微笑着说。
一瞬间,那笑容在林诚的世界里定格了,他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不要走。
旁边站在昏暗角落里的方珂无奈的摇摇头,将满满一杯酒,一口喝下。
(2)
回宿舍的路上,林诚一直牵着林舒冉的手,力道很轻。
“现在你这样牵着我,忽然让我想起了你刚转班过来的那段日子,常常趁我不注意就来牵我的手,在同学之间还闹出不少绯闻!”林舒冉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着说。
“嗯…那个时候,想要牵你一下,要费很多脑细胞的!”林诚笑笑,回应到。
“其实,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一直都不信!”林舒冉将头轻轻靠在林诚的肩膀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从坐到你身边开始,就一直暗示你,你倒好,那么晚才明白我的意思!”林诚的手握的更紧。
“想想,那个时候真好…璇儿说的没错,还是老家那座小城市更温馨,如果毕业了,我一定要回去那里!”林舒冉美好的畅想着,越说越想家。
“嗯,你那么恋家的人,不适合走太远。”林诚温柔回到。
“那你呢,会陪我回去吗?”已经不需要去过问之前发生了什么,林舒冉此刻只想知道,林诚还打算陪自己走多远。
“小冉…这些问题我还没有想好…”果然,林诚没有像林舒冉想象的那样,给出理想的答案。
“林诚,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你答应我,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好吗?”林舒冉停住脚步,双手环住林诚的手臂,认真的说。
“好…”林诚不知自己还可以说什么,甚至,就连问问林舒冉为什么想要回家的勇气都没有。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林舒冉,林诚实在明白,这两天,她过的有多艰难。原本以为,总可以再耗一段时间,能够让自己在找到不得不说的勇气时,再将那些要分开的话决绝的说出口,却不曾想,林舒冉会主动来要这个答案。
“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那一天,你要吃一个生日蛋糕,或者让璇儿陪你去吃顿好的,或者…”林舒冉想到方珂,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又要被锁在外面了!”林诚停住了这个话题,强颜欢笑。
到了宿舍门口,林舒冉不肯进去。
“怎么了?”看到林舒冉在犹疑,林诚扶住她的双肩温柔的问。
“你说,会不会我这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认认真真看着林诚的眼睛,林舒冉说。
“…不要乱想,无论见不到谁,你都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林诚很无奈,非常无奈,他一把抱住林舒冉,故作轻松的说。
“嗯…”不知为何,被林诚紧紧拥抱在怀里,林舒冉觉得,那是他真切希望自己做到的事。
(3)
请好了假,赶去火车站买好了票,林舒冉简简单单背着一个双肩包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要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不送送你,太不放心了!林舒冉,你上车了没有?”火车开动没多久,张璇发来短信。
“已经开车了!璇儿,我需要静静。”林舒冉回。
“回去吧,什么时候开心了,什么时候回来!这鬼地方,能少呆一天算一天!”张璇还是对吉林A大没有好感。
“你少喝酒,伤胃!”林舒冉嘱咐到。
“总比伤心好!”张璇回。
“那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林舒冉觉得这个道理说的通,或许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借酒浇愁了。
“一醉方休!”张璇回。
火车一路向北,最终停靠在林舒冉家的城市时,已经是黄昏十分。出了站台,林舒冉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家。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王舒琴正在拆一件旧毛衣,她准备拿理好的毛线给后院养老院的老人们织一些坐垫。缠着毛线,慢慢有了困意,精神不济的功夫,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王舒琴一跳。
“谁啊?”隔着门,王舒琴问。
“妈,是我…”林舒冉很累,声音也很低沉。
“小冉?”虽然女儿声音不高,但王舒琴还是听的真真切切,连忙开了门,“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妈,我想你了!”没有解释原因,林舒冉踏进家门,一把抱住了王舒琴。
“累了吧,晚上熬的红豆粥应该还温着,妈去给你盛一碗!”无需再多问什么,王舒琴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温柔的说。
瘫软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林舒冉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慌忙逃难的人终于找到了避风港。侧过头,林舒冉看到了母亲拆到一半的旧毛衣,那是父亲生前穿过的,林舒冉拾起毛线团,慢慢缠了起来。
“折腾了一路,累了吧,少喝点粥!”王舒琴将粥放在桌上,回身看到女儿在打线团,“放在那吧,妈一会儿弄!”
“毛衣不要了?”林舒冉没有停止手中缠线团的动作,装作不经意问到。
“咱家后院的敬老院里新置了很多石凳,我想着用这些旧毛线织几个坐垫给院长送过去!老人们怕凉,夏天也还是要当心注意一些!”王舒琴解释到。
“嗯,这样处理,挺好的!”看着只剩小半截的毛衣,林舒冉说。
旧物件,老故事,还有心里久久不能忘记的人,所有这一切,都属于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会开始拒绝从过去而来的一切东西,总觉得,让过去的都过去,是对过去最好的处理方式。
看着在厨房里忙着切水果的母亲,林舒冉忽然觉得,她要比自己坚强的多。的确,在王舒琴的世界里,从来都不存在遗物这回事,在偶然拿起自己丈夫的某件物品时,王舒琴总会问自己,“如果他在,会想怎样处理?”
对于旧人旧事,总要有看开的一天,不然,活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