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龙王山下峡谷口,已失去往日的宁静,一方是东落寨的人马杀气腾腾来攻寨,另一方是龙王寨喽啰气势汹汹来迎敌,两队人马,摆弄阵势,人喊马啸,厮杀在即。但见得:
巅峰之下,东面匪徒吹角号;山谷之中,西口喽啰摞战鼓。五彩战旗满山飘,各色盾牌如林立。人喊声如涌大潮,马啸嘶似炸惊雷。妖魔鬼怪躲无影,飞禽走兽逃无踪,两阵之上杀气腾,峡谷之中战云滚。
李成拍马来到阵前,看对方阵势,只见那东落寨阵中的“孙”字旗下,一匹枣红马上,骑着一位英武女将,但见她:
红花战袍,绣花头巾,发似乌云,面如桃花,手持梨花钢枪,腰挎宝剑软鞭,真个是:圆眼威严杀人劫,玉面红妆罗刹女。
李成暗想,这婆娘没想越活越年轻美貌了,不禁垂涎其美色来,恨不得立马抢来做个同床共忱的鸳鸯。又见她左面是军师冯平,一身道袍,面容清瘦干练,道帽长须,手执长剑,骑一匹花斑马,两眼有神,目视四周,一看就像个诡计多端之徒。身后一个粗壮汉子,呆愣愣的,扛着一根粗长的铁棍,与他形影不离。又见孙碧云的右侧,一位少年头目,年纪不过十八九岁,身着一领白战袍,手持一杆丈八长矛,骑一匹纯白马,风流倜傥,威风凛凛,英俊帅气。冯平的下手是东落寨的老臣少年英雄唐林,也骑一匹大白马,身着银装,一杆乌钢枪,也精神十足。再就是夏全明、王克平、王子成、雷正、刘顺达、谭祖立、张贤冲、朱长贵等头领左右排开,后面一千五佰余喽啰列阵,枪、刀、矛、锤、斧、钹、锏、戈、剑、鞭、箭、盾林立如峰,成数路排开,阵营雄壮,队伍井然。李成看这阵势,虽是有所心里准备,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边孙碧云一看龙王寨的阵势,看那李成出得阵来,只见他,着一身皂布黄花战袍,乘一匹乌皂高大战马,面如锅底,发似乱草,须如麦芒,豹眼扫眉,活脱脱一头黑熊投胎。手持一把青龙刀,足有六十余斤。左有伍林、右是杨铁儿,还有陈福胜、吴志刚、独眼龙陈俊、杜学程分别立在李成左右两旁。旗色分明、字号显目,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数佰号喽啰也分成数路排开。
军师冯平冷静细观了对方阵营及头领喽啰人数,果然不见曾询在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如果不是刘尚获得情报,果断处置,急派方云回寨防守,山寨若失,必坏大事,整个局势胜负难料。冯平叹息着对碧云道:“没想李成这贼还有如此一手,贫道失算了!”碧云却担忧道:“方云回寨,我担心刘尚身边少了一位大将,势单力簿。”冯平道:“刘头领那边,只要曾询不留在山上,就不用担心,刘头领完全可以应对。我们只要死死把他们缠在谷口拚杀,切不可进入谷中,只要见了刘头领从谷中杀出来,我们再两面夹击,李成必败无疑。”孙碧云点了点头,仍不免替刘尚担心。冯平却担心方云同曾询厮杀,必伤了曾询,不免担心,匆匆写了一书,交给探子,令火速回寨将书信交给曾询,才放下心来。
这李成看了这孙婆子亲自来对阵,明白她已是倾山寨之力来攻打龙王寨,也估计这孙婆子还不知曾询去偷袭她的老巢,正是曾询他们顺利偷袭山寨的好机会。如此一来,我等先在此死死缠往他们,只待那曾询得胜杀回来,便将其引入峡谷,到时谷口被曾询一封,两面夹击,这群人马必死无疑,到时候这美人可不就是我的人了!越想越得意,就在阵前哈哈笑道:“碧云娘子,久违了!本头领还没来得及雇上花轿请来锣队,娘子今日就不请自来,想必是等急了吧,今日正是良辰美景,特来接娘子上山,今夜我俩就可洞房花烛了。”
孙碧云没想到堂堂两寨对阵,众目睽睽之下,身为掌管上千喽啰的大头领,竟道出如此下流羞辱她的话来,登时气得满面羞色,怒火烧心,本想狠狠辱骂他一通,一想自己身为千军主帅,不要因这般无赖之徒失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冷笑道:“李成老贼,你那爹娘怎么会生下你这般蠢货,死到临头了,还能说出这般无耻到顶的话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你接我上山,还是你到阎王那里报到。”李成听了,恼羞成怒道:“谁出阵给我拿下这臭婆娘!”这时从龙王寨中冲出一头领道:“我来擒拿这婆娘。”李成一看,是独眼龙陈俊,便道:“好!小心这婆娘暗器伤人。”
陈俊拍马直奔孙碧云杀来,这边早恼了东落寨的唐林,飞马冲出阵来。陈俊一看,见是唐林,仇人相遇分外眼红,也不答话,就气汹汹拚杀起来,恨不得一招置对方于死地。两人你来我往拼了二十来招,陈俊哪是唐林的对手,双刀难敌长枪,正想退回阵营,哪知唐林眼明手快,大喝一声,如同晴天炸雷,一枪剌陈俊于马下,再复一枪,陈俊一命归西。可怜陈俊做了一生的强盗,上次被唐林伤他一眼,此次不仅旧仇未报,更死在仇人之手。
龙王寨的吴志刚一见,怒不可遏,拍马赶来道:“唐林小贼,杀吾兄弟,看我来取你的人头报仇!”唐林正要接杀,东落寨阵中的谭祖立打马奔来道:“唐头领歇息,看愚兄来杀此贼!”抢上前便与吴志刚拚杀起来。这吴志刚使的吴钩剑,厮拼起来寒光闪闪,谭祖立用的两把戒刀,打斗间刀口生风,两个你来我往斗了三十余回合,只见吴志刚剑剑紧逼,已占上风,谭祖立双刀齐防,穷于应对。又战过数招,谭祖立已招架不住,被对方一剑刺伤。东落寨王子成一看不好,便杀将上来救了谭祖立回阵。
吴志刚得胜不归,又在叫阵,恼了东落寨的雷正,冲上阵来,与吴志刚杀将起来。要说这雷正在元军中虽只是个百户长,但一身功夫了得,自投东落寨后,还未与谁交过手,今日正是邀功扬名之机,一上阵便使出十成的功力,与吴志刚杀成一团,一气斗了二十余回合。吴志刚久斗之下,已是吃力,不是雷正的对手。龙王寨阵中的陈福胜见吴志刚被雷正杀得狼狈不堪,拍马冲出阵来,道:“吴兄先歇息,让小弟来会会这厮。”陈福胜乃龙王寨的一员老将,一手钹功纵横数十年,不知杀过多少人头落地。正要与雷正交手,哪知王子成救回谭祖立后,见陈福胜要战雷正,便打马杀上阵与陈福胜杀成一团。要知王子成原是肖雄手下的二弟子,一身武功不俗,曾与唐林大战多时,不分胜败,今日与陈福胜相遇,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一上阵,就杀得难解难分,一气之下斗了二十余招,一时杀得高潮浪起,风雨难分。双方阵中鼓锣宣天,号角不断。又斗了十余招,还是胜败难分。
李成见已伤了一个陈俊,这王子成武艺不凡,久战之下怕陈福胜有失,便叫杜学程前去助战。杜学成奉命拍马杀来,便要与陈福胜连手共战王子成。可恼这边的老将王克平,打马冲来拦住杜学程厮杀。一时两军陈前,四对人马杀成一团,两阵喽啰齐声呼喊,震动山谷。陈福胜久斗之下早已欠力,杜学程与王克平相斗也已手忙脚乱,再斗下去只怕性命不保。龙王寨的杨铁儿一看便催马奔来,手挥一柄开山斧沉沉地向王克平砍来。王克平虽是沙场老将,经历阵势无数,见杨铁儿大斧劈来,便避开杜学程纠缠,与杨铁儿杀将起来。谁知杜学成见杨铁儿相助,便纠缠王克平不放,与杨铁儿共战王克平。王克平被迫以一敌二。东落寨的急先锋小霸王易兴阳见了,哪能忍耐得住,大喝一声,拍马飞出阵前道:“王叔别慌,吾来也。”声到人出,挥矛向杨铁儿刺来。
杨铁儿在龙王寨武功排在李成之后,功夫不俗,尤其是臂力十足,见易兴阳矛长力猛,丢下王克平,挥斧来迎。斧矛相碰,杨铁儿斧重力猛,小霸王矛锋枪沉,一交手,各自暗喑佩服。于是各不相让,攻防有招,杨铁儿开始斧快如风,战到十余招时,斧重施展不开,感到力不从心,攻少防多。又拼了十余招,早已满身臭汗,气喘如牛,两臂乏力,便知不是对手。正想抽身逃命,哪知易兴阳得理不饶人,长矛如穿梭,出手可捕风,哪容对方逃脱。吴志刚一看,见易兴阳英雄无敌,人中吕布阵上马超,若再不出手,怕杨铁儿命要归西,便拍马上阵助战。怎知不来助战还好,来了帮手,这小霸王好胜逞强,精神一振,乘杨铁儿分神之际,两马相近,大喝一声犹如山崩地裂,将杨铁儿连人带斧从马上提了过来。这杨铁儿体健如牛,人称铁塔将,连人带斧足有两佰多斤,被他猿臂一提,往阵后甩去。东落寨的喽啰也没闲着,一涌而上按住杨铁儿捆个结实。两寨之众被易兴阳的神力惊得目瞪口呆。
这时,李成再也沉不住气了,正要亲自上阵与易兴阳决一雌雄,被伍林拦住道:“大头领乃千金之躯,不必心急,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弟会会那厮。”李成道:“此人锐不可挡,力大无穷,贤弟与他交手,千万小心。”伍林道:“小弟知晓。”便拍马上阵,对吴志刚道:“吴兄歇息,待小弟来会这小蟊贼。”挥枪杀来。这正是:
从小立志反朝廷,错投山寨成帮凶。
空有一腔豪杰志,凭此一战始杨名。
只见他着一身青袍,头顶白地绣花巾,骑一匹青骠马,面目清秀,白脸无须。其父是常宁瑶民起义的头领之一,失败后隐居山林。父因病而亡时,伍林还在母亲曾氏腹中,出生后母子生活无着落,便投奔大哥曾询的父亲。因此伍林从小便与表兄曾询一起,跟随大舅学文习武。长大后,与曾询结伴闯荡江湖,得知龙王寨纳贤招将,以为这龙王寨是反元之地,便一起投靠李成,成了龙王寨的三头领。伍林为人侠义肝胆,颇受大伙敬重。李成除结拜兄弟外,对手下的头领是防着曾询,敬着伍林。
伍林见这少年年少霸气,杀气腾腾,英勇无比,想杨铁儿也算是条汉子,武功不俗,没想到竟被他活擒过去,口虽不说,心生佩服,见他出手之狠,动作之快,心中痒痒,就想与他拼个胜负,见个高低,便打马来到阵前道:“无名小子,报上名来,我伍林枪下不杀无名之辈。”易兴阳本不屑与对方这些无名之卒拚斗,只是为救王叔,不得已上阵开了杀戒,如今见这伍林上阵,晓得不是一般对手,便冷笑道:“原来就是伍头领,久仰了!我易兴阳的长矛也不杀无名之辈。”伍林一听,原来就是人称小霸王的易兴阳,怪不得有如此手段,道:“莫不是大闹岳州城的易兴阳头领?”易兴阳昂着头不答话。伍林见此,哼了哼道:“我伍林虽佩服你的胆量,却不要在我面前狂妄,如今我们来个一决生死怎样?”易兴阳也哼了哼道:“正合吾意。”于是两个拍马挺枪相斗。好一场厮杀!只见得:
一个沙场老手,历经杀伐无数。一个师出成名,出道大闹官府。这个英雄出少年,那个饿虎出山林。枪矛相斗见功夫,锋刃相迎较生死。一个要阵前扬威,一个要军中称雄。这个挥枪耍威风,那个挺矛逞勇猛。拼得山摇地动崖石滚,杀得天昏地暗云雾漫。
两个一气之下斗了无数回合,不分胜败,而且越拚越狠,两寨的喽啰都看呆了,各方头领谁也不敢助战。暂且不表。
再说刘尚在黄猎户带领下,五佰喽啰分成八队,每队六十余人,由两名猎手前后领路,三更启程,悄悄往玉女峰进发。月夜之下,只见平地灌木荆刺密布,山上悬崖陡峭如壁,好在这猎手们身矫力健,钻密刺如蛇行獾窜,到了玉女峰下,虽是陡峭悬崖高达数十丈,却见崖石时有断层,每个断层中生长不少的千年劲松,便于攀爬。猎手和一部分猎户出身的喽啰,都准备了上山的爪勾和绳索,他们攀登在前,爪勾开道,断后的人负责收绳索爪勾。这样来回攀登,几佰喽啰和猎手整整攀爬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摸到了玉女峰。此时已是接近拂晓,众头领和喽啰一个不缺潜伏在主寨附近,不敢有丝毫响动。黎明时分,只见主寨人马忙碌起来,不一会饭菜飘香,众人马吃饱喝足,天一放亮,李成便带领人马离开主寨下山去了。刘尚见李成等人马不见了踪影,才命刘道成和王六带领喽啰,悄悄把主寨团团围住。一切部署完毕,刘尚同刘道成乘其不备,冲进大厅,守寨头领李文、吴兴送走了李成,回到大厅,又到了饭桌上,还想再喝上几碗酒,见门外冲来几个人,正想问个明白,却见一喽啰跟在刘尚身后大喊:“不不不好了,有强盗摸到我寨子来了。”李文、吴兴一听,一时愣住了,哪敢相信,喝道:“你是发梦癫了,还是见了鬼了?”就听刘尚大喝道:“我们是东落寨的好汉,你们已被我们围得如铁桶一般,插翅难逃。不要作无谓抵抗,快快投降,可免你们一死。若要顽抗,格杀勿论。”
李文、吴兴一听是东落寨的人,哪会相信,我大军刚刚下山,东落寨难道会飞不成?此话明显是诈,便对众喽啰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一定是一帮鸡鸣狗盗之徒前来打劫的。快快动手捉拿,切莫让他们走了。”刘尚一看,对这帮土匪喊话没用,便对刘道成等道:“凡是不降者,掍捧无情、刀枪见血。”刘道成等便抽刀杀来,不一会,黄猎户与猎手也动起手来,一时杀得龙王寨的守敌鬼哭狼嚎。李文见刘尚的青钢剑在大厅之中左劈右刺,勇不可挡,便手执一把扑刀向刘尚砍来,两个杀成一团。拼了十余招,李文哪是刘尚的对手,被刘尚的青钢剑杀得抱头鼠窜,追到大厅死角,已无退路。这时吴兴前来相助,却被刘道成拦住去路,解救无望,李文只有拼死一搏,不一会便被刘尚刺死。
吴兴见李文已死,哪敢再战,便持刀杀出,准备逃命。刘道成一棍打来,吴兴躲闪不及,也死于非命。龙王寨的喽啰见李文、吴兴双双惨死在二刘手下,哪敢再斗,纷纷丢下兵器,跪在大厅之中,听候刘尚发落。刘尚便叫王六和黄猎户先把他们关进厕房中,命猎户们好生看守。接着刘尚、王六、刘道成与黄猎户分别围剿南北两个分寨之敌。不到半个时辰,整个玉女峰上之敌全部清除,无一漏网。刘尚命喽啰和猎手清理山寨之物。打开仓库一看,真是金银珠宝无数,粮食食盐、布匹绸缎及各种山货堆积如山。刘尚也来不及清点,便道黄猎户道:“今日袭寨成功,全仗黄兄和各位猎户兄弟之功劳,为感谢各位,本头领赏每人白银二十两,棉布一匹,白米随你们担,请各位到王头领那里领取下山。”猎手们一听,哪敢信以为真。黄猎户道:“我等同头领和众兄弟为山民除害,理所应当,怎当得起如此重赏?”刘尚道:“此次剿匪,非黄大哥等兄弟之助,岂能成功!这也是我山寨赏罚分明,你们得此些之物,理所应当,就不要推辞了。”忙安排王六即时分赏,不得有误,黄猎户等只得收了,众猎户得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和上好的棉布,才如梦初醒,个个喜气洋洋,心花怒放,一个个磕头向刘尚等谢恩。
在猎手们挑着白米、白银与棉布下山时,刘尚对黄猎户道:“刚才我与两位兄长商定,备了一担金银给你。”黄猎户哪敢领取,便道:“三位头领的情我黄某领了,但这金银财宝,我万万不能受领。黄某已得了一份厚酬,如果再受这份金银财宝,就是贪心之人了。”
刘尚道:“黄兄,这次攻打龙王寨,你的功劳最大。这担财物,你受之无愧,日后你也不要在这里打猎了,我担心这山寨有饶幸活下来的人,为了报仇,寻到你,害了你的性命,不如用了这笔金银,远离此地,修个院落,买些田地,带着老婆孩子过日子。万一将来我们兄弟落难,找到你家也有碗饭吃。”黄猎户见他仨人一片真情,再不好推辞,想这兄弟们还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不禁感激不已,挥泪告别。后来黄猎户听了刘尚的话,在衡西之地找了一个依山傍水之处,修建一个院落,置了几百斗田和几座山林,成了一方大户。每年收回的租谷都要留下七成放在仓中,轮流推陈换新,仓满了就把粮食兑换成银两存放备用。年复一年都是如此,盼望刘尚他们光顾,这是后话。
黄猎户走后,刘尚留下王六带一百喽啰看守主寨,清点钱粮造册登记,自已与刘道成率众喽啰急忙赶下山来。
且说此时的龙王谷口,两军交战,正杀得难解难分,如火如荼。易兴阳与伍林已战了多时,还是难分胜负。孙碧云见易兴阳先后与杨铁儿、吴志刚交手,现在又与伍林拼斗了半天,担心他体力有限,难以坚持,想要唐林去替下他,却被冯平制止。冯平道:“大头领不必担心,易兴阳武艺高强精力旺盛,除二头领之外,两寨之将无出其右,久战之下伍林也不是他的对手。”接着对夏全明道:“胜败已成定局,你迅速调整队伍,准备收网合围。”夏全明领令去了。
却说李成见伍林久战易兴阳不下,心急如焚。上阵的六个头领已是一死一被擒,而对方头领毫发无损,个个士气高昂。孙碧云等一帮头领虎视眈眈,要是伍林再战对方不下,后果不堪设想,后悔不该让曾询和堂兄去偷袭东落寨,若是曾询攻不下东落寨,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想到这些,李成心情更为急躁,心想只有孤掷一击了。于是向孙碧云叫阵,叫嚣要与孙碧云拼个高低。
孙碧云明知李成是狗急跳墙,欺她个妇人技不如他,士可杀不可辱,一听李成向她叫阵,二话没说,便拍马挺枪冲到阵前,道:”李成匹夫,难道本头领怕你不成?”说完挺枪与李成厮打起来。冯平没有防备大头领竟当头冲阵拚杀,大吃一惊,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只好叫唐林、屈云与刘顺达守在孙碧云左右,以防不测。这时,夏全明已来报已合围完毕。此时冯平却心思已乱,生怕大头领有失,只盼望二头领快快下山解围。
且看孙碧云与李成两个厮杀,但见得:
一个红装枣马梨花枪,一个乌袍黑骑青龙刀,一个孔雀转世乱朝廷,一个黑熊投胎戏女魔。梨花枪挥得翻云吐雾,青龙刀砍杀疾风闪电。枪来刀挡,刀来枪墩。你有捉狐手段,她有擒熊本领。这个枪刺对面心窝,那个刀砍敌方脑门。阵前性命如水火,谁敢丝毫分神。
军师冯平只见孙碧云与李成越拼越激烈,此时此刻空有满腔智慧也无法施展,不觉一阵阵心惊胆战。孙碧云渐渐敌李成不过,想掏出飞镖射杀李成,可李成曾上过她飞镖的当,已有防备,一把青龙刀愈挥愈快,就是不容她腾出手来施放暗器,还哼哼道:“孙碧云你听着,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干,你就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怕你。”
孙碧云一时无计可施,久战之下,她已明显不济,而李成一身蛮劲冲天,早占上风。唐林与屈云一看,哪里还顾许多,两人拍马齐出助阵。不想对方陈福胜与吴志刚也冲出阵来,截住唐林与屈云厮杀。一时杀成混战局面,数对人马杀得峡谷沙起土扬。双方战鼓急摞,号角响彻整个山谷。这时,易兴阳与伍林已战了多时,两人的战马早已口吐白沫,满身的汗珠在马须上如茅屋顶涨水滴个不停,眼看要累死当场,于是两人跳下马来,开始步战。
冯平眼看孙碧云无助,深怕有失,又命王子成、王克平前去助战。两头领令杀入阵中,李成一见,喝道:“臭婆娘言而无信,凭你来多少,先吃我的刀!”孙碧云已被他斗得乌发散落,一身香汗湿透全身。她强忍两臂酸疼,紧握梨花枪柄,见先杀来王子成与王克平,后又杀来雷正、刘顺达、张贤冲等,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对李成喝道:“李成老贼,对付你这无赖之徒,用不着讲什么武林规矩。今日来了就是诛了你这老贼,为民除害。”李成不听犹可,一听犹如沸油烧心,一柄青龙刀发疯般挥来,只顾缠住孙碧云不放。王子成等一时拿他这个发疯的人也没办法,几个杀成一团。大头领惊险无比,冯平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面命夏全明收紧敌方退路,一面命一探子乘乱混进山谷,请二头领赶来助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刘尚和刘道成已飞马赶到山下。刘尚一看两军阵前鼓号齐鸣杀气遮天,再看孙碧云、王子成、雷正、刘顺达、张贤冲与李成杀成一团,王克平与杜学成、易兴阳与伍林,唐林、屈云与吴志刚、陈福胜杀得难解难分。孙碧云眼看已是筋疲力尽,如不出手,怕是有失,大喝道:“李成匹夫!你山寨已被我刘尚破了,你看这是谁的头颅?”说着手提李文的人头往李成身边一甩。李成一听,如一声惊雷,又见他二弟李文的血淋淋的人头,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知山寨已失,大事不妙,一时气冲脑门,便丢下孙碧云,道:“刘贼!我与你拼了。”竟直冲刘尚而来。刘尚冷笑一声,挥枪迎战,孙碧云见刘尚已到,知李成不是他的对手,拖着疲倦的身子退到一旁,但又放心不下,仍在阵前观战。
李成已身着王子成、张贤冲数枪与数鞭,强忍疼痛,一心要结果孙碧云的命,只是寡不敌众,被对方死缠滥打缠住不放,没想到半途又杀出个程咬金,使孙碧云逃脱。李成与刘尚斗了几招,见对方力大无穷,枪法无比,就知不是对手,如再不设法逃脱,就会命在旦夕。也不等曾询来了,喝令喽啰退入峡谷,自己打马便逃。孙碧云瞧见,扬手一镖,正中李成后心。李成伏在马背上策马奔逃。刘尚取弓在手,一箭射中李成坐骑的后腿,只见李成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刘尚纵马赶上,拔剑割下李成人头,来到阵前,举起人头大喊道:“龙王寨众人听着,李成被诛,山寨已破,降者活,抗命者死!”可惜这李成,正是:
绿林称霸二十载,心高气傲心胸窄。
不是财色迷心窍,怎会葬身在山寨。
陈福胜、吴志刚、杜学程与众喽啰,见李成已死,再看周围东落寨一千多人马把龙王寨的退路已全部堵死,已是插翅也难逃,眼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兵器,归降了东落寨。只有伍林不听刘尚之令,还拼命与易兴阳厮杀。易兴阳把长矛一架,道:“伍头领,李成已死,龙王寨已破,你寨众头领均已归顺,难道你要拼死不成?”伍林大怒道:“我伍林不是卖主求荣之徒,岂能苟且偷生!”与易兴阳拼杀不止。
军师冯平见大局已定,只有伍林执迷不悟,便催马来到伍林阵前,道:“你俩且住手。” 易兴阳听了,忙放下枪,伍林也只得气咻咻地收枪,听冯平道:“伍少侠,吾乃东落寨军师冯平,与你表兄曾头领有数面之缘。贫道之父与你令尊同属常宁起义的义军之将,也算同出一门。吾念你是条汉子,有一身好武艺,你还是抗元义军将领的后代,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为一个心无大志,祸害百姓的主子尽忠。你要想继承父志,应当选择明主。我主孙大头领,乃巾帼英雄,女中豪杰,礼贤下士,爱才如渴,敢于反抗元军对抗当朝,若能归顺她的门下,做个头领,定能干出一番事业,你的才华才有用武之地。请伍少侠三思。”
伍林还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这些,怒道:“人各有志,不战自降,非英雄大丈夫所为。”孙碧云与刘尚也赶到阵前。孙碧云劝道:“李成之死,乃咎由自取!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值得你对他这般愚忠?什么英雄大丈夫,此乃愚夫所为!你不听劝,不莫怪我无情了。”就对众头领道:“这样不识时务的人,不要再同他哆嗦,大伙儿一起上,把他拿下!”众头领得令,把伍林团团围住。伍林已与易兴阳拼了多时,早已人困马疲,哪抵挡得住这十来只大虫一哄而上,心想只有拼命杀出山谷,寻找表兄曾询再作理论。于是觑屈云与张贤冲之弱处奔杀而来。他哪晓得,冯平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伍林冲到哪里,哪里就箭如雨下,射住阵角。伍林如何逃得出去。此时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声道:“天要亡我!”掏出长剑就要自刎。易兴阳眼明手快,一矛挑飞了他的长剑,刘道成与唐林便飞冲上去,按住伍林。伍林还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军师冯平下令捆了押回东落寨发落。
龙王寨的一场大拼杀,随着李成之死、伍林被擒,终于息鼓收兵。孙碧云、刘尚与军师冯平率领众人登上龙王寨,山谷中李成及陈俊等被杀喽啰的尸体已被山寨的几个喽啰收埋了,现场一片整洁。孙碧云在刘尚的陪同下,绕行山寨一圈,到了主寨玉女峰顶,只见峰下一层层的寨屋依山而建,足有百余间,山寨各山道防守处,依险而筑,固若金汤,碧云触景生情,感概万千。龙王寨建寨多年,虽不是铁打的山寨,也算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之地,如不是李成野心膨胀,多行不义,也不至于有龙王洞的猎户们自告奋勇带路端了他的老巢,更不会有今日的灭顶之灾。刘尚站在碧云一旁,看秋风吹扫着树枝上的枯叶飘在空中,西下的残阳一片腥红,也感叹道:“想这曾经红极一时的龙王寨,今日却成了过路云烟,曾经的一代枭雄李成,今日却是血染山谷化为浮尘。每次杀伐之后,我就会想起当年我同梅秀在那远离杀戮的深山里,守着一份水田,男耕女织,过着那与世无争,安居乐业的日子来。这人世间要是没有那么多的杀戮,不为权利、名誉去争个你死我活,人人安份乐业,该多好。”
刘尚的话触动碧云的心事,叹息道:“你一个大男人有如此心事,你可晓得我一个女子的心事么?”刘尚看了看碧云,感觉她像有满腹的心事要向他倾诉,只是难以启齿。二人立在峰顶之上,看那残阳西下,一抹晚霞,涂红了玉女峰四周大大小小的山峰,不一会,那夕阳就渐渐淹没在深山之中。碧云见了,不禁叹息道:“这太阳走了,明天还会回来,这人走了,就永远回不来的。这太阳今天辉煌了,明天还会辉煌,人生的辉煌,一辈子能有几次?转眼间,就到了垂垂暮年,到了那个时候,遥想当年时光,才发觉有许许多多的事,都是悔之莫及。”
刘尚听了,虽有感触,却未深悟其意,正想听她再说下去,却见身后有人上来,孙碧云一看,见是冯平,笑了笑,道:“军师来了,正想有事请教,军师博古通今,你看这玉女峰,想必很有来历,军师可否晓得?”冯平听了,呵呵一笑,说出一番话来。这正是:
两寨对阵生死决,夕阳染得满山血。
痴情女子满腹怨,何时才向情郎言。
要知玉女峰有何来历,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