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缭疑惑地转身瞧着沈晓曼,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过去?”
沈晓曼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城,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爸爸他白天的时候,是清醒的,到了晚上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特别的暴躁。他甚至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魏缭一惊,赶忙蹲下来,声音柔和地追问到:“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有多长时间了?”
沈晓曼瞧着魏缭的眼睛,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缓缓地说道:“一个多月前,我们避难的地方没有吃的东西了。爸爸本来说要自己出去找的,但是我害怕。他就带着我一起出来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时,我们经过了一条河,我看到河里有一些好看的果子在漂,就顺手捞了几个。回来以后,和爸爸说了。他说他先帮我尝尝。但是,但是,他吃了一个之后,就昏过去了。”
她说到这里,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魏缭赶忙好言相劝,哄了许久,这才让沈晓曼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下来。
沈晓曼抹了抹眼睛,望了一眼床上的沈城,带着哭腔说道:“他昏了几天几夜,无论我怎么喊他,拍他,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我怕的要命。我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魏缭连忙安慰她道:“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你爸爸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别怕,别怕,后来呢?那后来怎么样了?你那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晓曼并未接口回答。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跑到一边,拉了一张椅子,请魏缭先坐下。她自己则是极为乖巧地跑到一堆包裹前,细细地翻翻拣拣了起来。
过了半晌,她抱着一堆食物,来到了魏缭跟前,极为诚恳地说道:“魏叔叔,白天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坏人,很害怕,所以就躲了起来。没想到你把吃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你一定还没吃饭吧,喏,你先吃点东西吧。这都是你白天的时候留给我的。”
魏缭慌忙摇了摇手,笑着说道:“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你先留着吧。来,坐这和我说说,之后怎么了?你之前说他白天清醒,晚上就又谁都不认识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晓曼见魏缭这样说了,只好把那些东西先堆放到了一旁,搬过椅子,坐到魏缭的对面,继续说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很怕。爸爸又一直昏迷不醒。我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自己出去找了。”
她缓缓地把曾经经历的事情,向魏缭详细地叙述了一遍。魏缭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当初一见她,就立刻逃跑了。原来,有一次,沈晓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吃的东西,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同样出来找食物的人。
对方见她一个小女孩,就起了歹意。所幸这孩子聪明伶俐,一见对方眼神不善,立刻装作家里的大人就在不远处的样子,对着身旁不远处高兴地大喊道:“爸,妈,大伯,你们快来,快来啊,这里还有人。”
恰逢当时刮起了大风,那几人听不真切,慌乱当中误把风声当作了回声。他们以为这孩子家里的大人就在不远处,慌慌张张地就赶忙逃跑了。沈晓曼这才得以逃脱。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随意的和陌生人接触了。
魏缭听了之后,心下大恨。这样的腌臜之人,若是再让他遇到,定要把他们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但他转念一想,这世间本就是这样的。人性使然,大难来临,各种龌龊的事情必定是难以避免的。即便他这次能除掉了那几个人,但下一次呢?
他轻叹了一声,和缓地继续问道:“那后来呢?你爸爸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沈晓曼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五天前。有一天,我刚睡醒的时候,他突然大喊大叫着就跑了出去。我追了他很久才追上。他当时的样子恐怖极了。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来。还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地叫他,打他,他才有点明白过来。当时,真的好可怕。”
她说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了一团,双手紧抱着膝盖,浑身不住地瑟瑟发抖。
魏缭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他安慰了沈晓曼一阵,暂时缓和了这孩子内心的恐惧感。他想了想,起身朝着沈城走去,边走边说:“让我看看他,或许他是食物中毒之类的。总会有个解决办法的。你别怕,有我在呢。”
沈晓曼大吃一惊,一下子蹦了下来,大喊道:“千万别把他弄醒,他和我说过,晚上千万别叫他。你,你别过去啊。”
魏缭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边走边说:“放心,我就是看看,不会弄醒他的。你别担心。”
他几步走到沈城的身边,屏气凝神地观察了片刻。他这才发现,沈城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得死死地,绳子的另一头则是绑在了床底下。
他拿着火把,瞧了瞧沈城的脸。后者的眉头紧皱,牙关紧咬,身子不时地就会颤一下。只是光线有些昏暗,尉缭始终无法看清沈城的脸色和唇色,没办法进一步了解他的情况。
他观察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回到了沈晓曼身边,低声问道:“那些绳子是怎么回事?你绑的?”
沈晓曼摇了摇,复又点了点头,把魏缭搞得有些迷糊了。
“是爸爸让我把他的手脚都捆起来的。我不愿意,他就自己动手捆了脚,逼着我把他的手也捆了。我不愿意那样做的。”她低着头,嗫嚅地说道。
魏缭叹了口气,印象中的沈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静默了片刻之后,问沈晓曼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从现在起,就留下来,照顾你和你爸爸。你把周围的情况和我说一说,咱们尽快找到人多的地方,找个医生给你爸爸瞧瞧,你看怎么样?”
沈晓曼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极为高兴地答应了下来。自此之后,魏缭就留在了这里,一边照顾着沈城父女,一边出外寻找着有可能存在的人类集聚地。这一找,就找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沈城确如沈晓曼所说,白天会醒转过来,且神智极为清醒。但到了夜晚,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会歇斯底里地咆哮个不停,且伴有强烈的暴力倾向。
魏缭不得不多次出手把他打晕过去,让他安静地睡到第二天白天。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魏缭的心里就会疼一天。沈城,那个肯舍身救自己的铮铮汉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这让他的心里只觉得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得厉害。
而据沈城自己所说,他当时害怕沈晓曼捞回来的果子有毒,想先试一试,以防万一。但他一吃下,就立刻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只瞧见晓曼被人掳走了,他就大喊着追了过去。
沈城以为自己追上了那个人,正奋力想要把那人掐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沈晓曼急切的喊声。他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掐住的居然就是沈晓曼。
自那之后,他心里极为害怕,生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女儿,所以硬逼着沈晓曼把自己捆了起来。
但每当魏缭问他晚上是什么感觉的时候,他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说他晚上一躺下就睡了,直到第二天白天才醒,这期间没有任何的意识。他说,他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但从晓曼恐惧的眼神和她身上累累的伤痕上,他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魏缭从他所讲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细细地思索了良久,心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莫非,那个果子会让人产生幻觉?但是白天清醒,晚上却是变了一个人,这也太过古怪了。”
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他想着,必须要尽快地找到其他幸存的人类,给沈城找个专业的医生,好好地检查一下才行。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断地外出。近的地方查过了,他就往更远的地方探查。但到处是漫无边际的废墟,他往往是忙活了一整天,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即便能发现一些零星地痕迹,也无法完全判断是否是最近一段时间留下来的。
他只能不断地在发现人类活动痕迹的地方做上标记,然后把这些地方标注到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上,以期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所幸的是,食品等不可或缺的物资,倒是随处可见。
魏缭甚至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大型的粮仓。虽然里面的东西所剩不多,但也足够他们三人生活一阵子的了。
他就这样一边收集着食物,一边寻找着有关人类活动的种种迹象。他每日早出晚归,不辞辛劳地奔波在外界的废墟之上,日复一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能让他如此坚持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沈晓曼殷切地期盼,以及内心深处对沈城曾经的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
沈晓曼自魏缭来了之后,每天都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她心态轻松之后,脸上的愁容尽去,每天都过得极为快乐。虽然父亲还是时醒时疯,但有魏缭在前面顶着,生活过得也渐渐地有滋有味了起来。在她小小的心灵中,慢慢地开始觉得,这世间其实还是好人多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