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县西面,一个乱糟糟的军营中的偏僻角落,一个把守严密的帐篷中,一番事关这营中两万士卒前途的密谈正在进行。
“阁下未免太不知好歹了,自从你到来后,家叔热情招待,不曾有半点不敬,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又何必虚言恐吓?”听到左慈的话后,林纹素尚未开口,跟着他走进帐篷的林子韵便忍不住生气的呵斥起来。
“哦,我不知道好歹?”左慈拉下脸冷冷的看着林子韵,道:“黄穰败亡,只剩下你叔侄带领两万乌合之众停留在皖县之外,可以说此时你们便是贼军首领,是朝廷重点打击的目标,身死族灭就在眼前,我冒着被你们牵扯的危险,前来提醒你们,便成了不知好歹了?”
“纵使我们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我们手握重兵,进可攻打皖县,劫掠乡里,转战于江左大地,寻机东山再起;退可退回寻阳,固守城池,等官军久攻不下时,再向朝廷请降,朝廷还会为难我们吗?如此,我们可进可退,又何曾来的身死族灭?我看,我们是前途光明才是!”
林子韵仰着脸,毫不客气的瞪着左慈,大声喝骂道:“倒是阁下,卖主求荣,先仕于黄穰幕府,兵败被俘后,又投身于皖县狗官麾下,出卖前主致使其兵败身死,现在又借着和家叔的交情,前来虚言恐吓家叔,妄图说服家叔投降,好为你在那狗官面前博得些许功劳,你可还有廉耻之心?”
“你、你……竖子不足与谋,你知道什么?也敢在乃翁面前大放厥词?”左慈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林子韵大声道:“黄穰为何败亡暂且不说,这你日后自然知晓,且说你们叔侄现在的处境,你以为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
左慈冷笑道:“你们叔侄现在还能控制那两万贼军吗?你们将他们束缚于这大营之中尚且有人不断逃忘,一旦带他们出营,只怕稍有风吹草动,这两万大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作鸟兽散,以你们叔侄的能力,能带走多少人?”
“而且,你们能不能走的掉,尚是一个疑问。”左慈嘲讽道:“说不定,这大营中现在就有许多人谋划着拿你叔侄的人头,向朝廷请降!而且,你们围困皖县这么久,舒县的援兵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了,等他们到达后,你们还能走得掉?”
“呵呵,”左慈看着帐内的叔侄两人,冷笑道:“你们现在是出营,则士卒随时有可能哗变溃散,固守则有可能被皖县和舒县的官军夹击,真正是走,走不得,留,亦是留不得,除非学南营的贼首,弃军携少数亲信出逃,否则,你们左右是一个死字,就算想拼命,也没法去拼!”
“哼!”听了左慈的话后,林子韵显得不是那么生气了,但是他仍然没有好气的道:“阁下所言不过是你个人猜测而已,你怎么知道我们叔侄没有控制全军的能力?也不怕告诉你,这西营两万大军,绝大多数都是听到我们林家的旗号后,投靠过来的,可以说这两万大军就是林家军。
我们叔侄在这军中不说一言九鼎,也是一呼百诺,大军牢牢的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以我们的威望,完全可以安抚军心,带着大军全身而退,不然,你以为那黄穰会让我们控制这两万大军,独挡一面?”
“呵呵,”左慈冷笑两声,用戏虐的眼神看着林子韵,道:“看来你还是真是年轻!正是因为你们叔侄在这两万大军中威望高,我才说你们会死的糊里糊涂,你们这两万大军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阁下此言何意?难道我们叔侄在这两万大军中威望高,还有什么不对吗?”林子韵被左慈戏虐的目光看的火起,瞪着眼睛大声道:“此时黄穰已死,以我们叔侄的威望,足以掌控这支军队,到时候,我们可进可退,大可纵横四海,打下一番功业,怎么听你说,好像我们叔侄危在旦夕的样子?
你到底是何居心?如果是学纵横家的那一套,在下劝你早早收起你的盘算,在下看在你和家叔的交情的份儿上,完完整整的送你出营,要是你在执迷不悟,以为我们叔侄好糊弄,那休怪在下不讲情面,家叔认得你,可在下的宝刀可不认得你!”
“嘿嘿,”左慈冷笑两声,看了看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着林子韵不断发难的林纹素,知道想要说服林纹素,只怕得先说服林子韵,便指着林子韵的鼻子,道:“你们叔侄在这两万大军中威信太高正是你们致命的祸患。
固然,因为你们叔侄在这支军队中的威信高,黄穰为了集中力量对付皖县官军,不得不将这两万大军交给你们统领,但是以黄穰多疑的性格,他会放心的将这么大的一股力量交给你们林家这个曾经的对手?
所以,他一定会在这两万大军中掺沙子,设置制衡你们的力量,同时埋伏暗手,预备在你们意图反叛时,迅速将你们解决,夺取这支大军的领导权,所以,我判断,你们叔侄不可能完全控制这支军队。
而因为你们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太高,之前黄穰派来制肘你们的军官,在黄穰死后一定惶恐不安,害怕你们叔侄为了控制军队而清理他们,他们一定会抱团取暖,共同对抗你们,甚至密谋铲除你们。
现在,这支军队只怕已经分裂为两派,彼此敌视对立,稍有不慎,就是一场火并内乱,你们叔侄根本就没有能力,安稳的带走这支军队,只能留在这里等死!
因为在此时的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安静的留在这里,虽然是等死,但是你们说不定还能慢慢的分化拉拢敌对的军官,控制这支军队,但是如果这支大军一动,那你们敌对的军官就有可能抓住你们的漏洞,发动叛乱,你们只会死的更快!”
“你说是这样吧?素衣兄?”左慈一番言语,将林子韵说的面色惨白,不禁呐呐无语,他没有看深受打击的林子韵,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纹素道:“这些问题,只怕素衣兄早就看在眼里,你又何必让这位贤侄上来考问我?”
“三叔,是这样吗?我们的处境真的有这么危险吗?”林子韵有些失神的看着林纹素,喃喃问道。
“哈哈哈……”林纹素没有理会林子韵,而是大笑拍了拍左慈的肩膀,道:“元放贤弟的眼光犀利如旧啊,居然对哥哥军中的这点烂事都洞若观火,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瞒着你?”
“这个,还真有,那就是素衣兄的心思。”左慈看着林纹素一本正经的道:“素衣兄心思百变,慈不能察也!在下此来何为,素衣兄已经知晓,此事能不能成,还请素衣兄给个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