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四年五月十八日,寅时,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庐江郡皖县东三四里处,一座硕大的营盘在夜雨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油引起的火焰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仍然奋力燃烧,在将光明带给人间时,也让人间最残忍丑恶的一幕暴露在光芒之下。
大营中,蓦然被惊起的士卒在黑暗中疯狂的互相残杀,盲目的攻击眼前的一切生灵,丝毫不顾那是和他一个锅里捞饭,一个帐篷睡觉的袍泽!那黑夜中蓦然燃起的火焰,非但没有让他们冷静下来,反而刺激的他们更加疯狂了。
在火焰迅速在营地中燃起时,纵使在镇静理智的人也被巨大的恐惧淹没,纷纷夺路而逃,毫不留情的将屠刀伸向挡路的袍泽,无数士卒在混乱中或自相残杀而死或被踩踏而死,巨大的嘈杂声、喊杀声、求饶声汇成一道道巨大的声浪在营地中回荡。
在这声浪中,任何声音都会被淹没,但是有一股声音却在这巨大的声浪中毅然而立,那就是“黄穰已死!”
“黄穰已死!”黄忠带着士卒一边在贼营中大肆纵火,一边高声大呼。
“大王死了……”慌乱的贼军士卒们或看到被熊熊烈焰吞没的帅帐和大纛,或听到官兵的喊声后,恐慌之下发泄般的喊出。
而在众人口中已经死亡的黄穰,此时却正在营地的西南角落里的一个帐篷里面慷慨陈词,虽然他被人绑的跟粽子一样,形容十分狼狈,但是这却丝毫不能阻止他将他的未来吹的天花乱坠。
“袁先生,你不说话是不是看不上寻阳这个小地方?”黄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在袁先生面前大吹法螺,企图说服他,“我告诉你,你不看寻阳小,但是那个地方好啊,寻阳虽然贫瘠,但是它却易守难攻,而且背靠十万大山,那大山中有取之不尽的珍贵资源,各种金银铁矿丝毫不缺。
只要我们退回去,牢牢的控制住寻阳,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重新拉出一支大军,什么?你担心没有人从军?这你可错了,要知道,寻阳虽小,但却位于十万大山脚下。
那十万大山中,山民和蛮族何止万万,只要我们拿出粮食布匹等物资前去招募,立刻就能招募到无数青壮从军,有了这些青壮,我们即可以开采矿石,打造兵甲,也可以扎扎实实的练上两年兵,练出一支精兵来。
到时候,我们以这支精兵为班底,出兵扫荡周围乡亭,携裹流民,夺取城池,未必不能闯出一番事业,那是,就算那皇帝宝座,我们也未必不能坐上一坐!
袁先生,你看如此光明光大的前途就摆在你的面前,只要你一点头,那你立刻就能从一介奴仆,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控无数人生死的大人物,也能和你的主人一样,自己吃喝玩乐玩女人,派遣别人为他出生入死,冒着生命危险为他谋取利益,成为人上人。
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成为天生贵族,而不像现在,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奴仆,子子孙孙永远无法摆脱,纵使为主人立下天大的功劳,获取无数荣华富贵,只要一朝恶了主人,就被别人轻轻松松的夺取一切,就连妻女都不能保全,只能任人淫辱。
更有甚者,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全,被主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轻捏死,死无全尸!这并不是虚言,先生久在高门大阀做事,当然知道这些所谓的士族豪右的尿性,你为他们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但是就是因为你知道了他们肮脏的一面,他们就要杀人灭口!尤其是像先生这样的,为主人奔走勾连在下这样的反贼,一旦事有差错,那立刻就是被灭口的下场,就算你侥幸成功或清除了你们留下的痕迹。
就像先生现在擒获了在下,灭了在下的口,但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也是你们这种人的宿命!尤其是现在我这里出了这样大的漏子,只怕先生你一回去,立刻就会被杀,难有幸免啊!”
黄穰一边用话语吸引袁先生的注意力,一边悄悄的用靴子尖上的刀刃割绳索,只是为了防止引起袁先生的注意,他只能偷偷的慢慢的割,不能产生太大的动静,所以,他割绳索的效率也就十分的慢。
他费尽心机,搜肠刮肚的想出话语劝说袁先生,吸引他的注意力,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在袁先生快要裹好伤之前,割断了腿上的绳索,绳索一断,黄穰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他装作身体被粮袋硌的不舒服,翻了个身,神奇的见脚猛的背弓起来,脚上的刀刃飞快的割断的手腕上的绳索,至此,黄穰脱困,摆脱的绳索的束缚,完成的逆袭逃生的第一步!
非常巧的是,在黄穰割开绳索,脱困的同时,袁先生也处理好了左肋和后背上的两道刀伤,捡起了地上的环首刀。
“说了这么多,你也应该累了吧?”袁先生持刀指着黄穰,似笑非笑的道:“可惜,我知道你说的全是废话,请他们的都是放屁!以你黄穰的性格,今天我这样对你,一旦你脱困,你会宽宏大量的宽恕我?会给我钱?给我权?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吧?”
“先生说笑了,在下怎敢?以先生的能力,就算是在下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够拿下先生,既然如此,那在下有怎敢贸然得罪先生?无论先生是要钱还是要权,在下一定守诺,这一队,在下可以当众对天发誓!”
眼看脱困逆袭就在眼前,却在那刹那间破碎,黄穰心中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他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反而赔着笑脸,再三保证他的话真实可信。
这是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袁先生,是江夏世家大族黄家专门处理这些阴暗事情的首领之一,身手十分了得,就算他受了重伤,但是仍然不可轻辱,以现在两人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只要他稍有异动,袁先生立刻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这样?”袁先生听到黄穰的话,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可以放过你,但是我要钱,我要的不多,两千金,要现钱,黄金!而且,我不会跟你前去你的势力范围,你要在和你的人汇合前,将钱交给我!”
“好!”黄穰一口应诺,虽然他心中恨的要死,但是面上却做出喜色,大声应诺,道:“我可以给你钱,甚至帮你准备好马车或马匹,只是,现在我这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身上没有那么多钱,这钱,得让我麾下的部曲送来!”
“没有钱?让你麾下部曲送来?”袁先生阴沉的看着黄穰,将手中的环首刀抵在黄穰胸口,道:“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你不能快速拿出现金赎命,那我只好拿你的人头去换赏钱了,听说,皖县守将是下邳陈氏子弟,年少多金,想必是愿意花大价钱买你的人头的!”
“别别别,”黄穰看着在他的胸口刺出一道伤口的环首刀,连忙叫道:“我身上虽然没有那么多现金,但是我有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就藏在这军营里面,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带你去取!”
“哦?”袁先生将刀微微抬起,指着黄穰的脸,道:“你可被骗我,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在下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东西在哪儿,是什么,只要你对天地鬼神,对你列祖列宗发誓放过我,并且护送我出营,我就告诉你!”见袁先生上钩,黄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