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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战

李梦涯心知白玉屏的笛声之中定有古怪。但是他跟白玉屏相距较远,指剑无法射及。破晓刀虽然可以由锁链飞掷,可是已经被辛龙夺下,扔在了归藏楼内。李梦涯向唐卷递了个眼色,唐卷会意,五枚金钱镖甩手射出,打向白玉屏手中玉笛。白玉屏轻轻闪过,哈哈笑道:“即使我不再吹奏,铁衣法王也不可能帮你们了!”

李梦涯等人看向铁衣法王,只见他已经站起身来,双目之中遍布血丝,浑身抖动不停。哆嗦道:“你什么时候在我体内下的毒?”

白玉屏道:“自然是午宴的时候。你的斋饭里不仅有九死一生丹的粉末,还有我单独为你准备的断肠散。哈哈,拖到这个时候,也应该发作了!”

铁衣法王知道断肠散是一种烈性的毒药,而且可以随意增减原有药物的掺入分量。如果不清楚原药的量,贸然配制解药,服用之后只能是毒上加毒。铁衣法王没想到刚刚才算脱离了九死一生丹的控制,现在又落到了白玉屏手中,只能恨然目视白玉屏得意的笑容,自己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白玉屏在铁衣法王要替卫九重看病时,心中已经惶恐不堪,生怕卫九重体内的解体妖红被其诊断出来。但是好在卫九重性格古怪,顾及自己的颜面,不想让铁衣法王立刻在自己身体上查看虚实,磨磨蹭蹭斟酌到午宴结束才下决心让其诊断。白玉屏得知铁衣法王通晓密宗医术,于是在午宴开始时,就向铁衣法王的斋饭之中多放了一种叫做断肠散的毒药,心想你铁衣法王就算有本事解掉一种毒药的毒性,另一种也绝对不可能一齐解掉。断肠散有一段时间的蛰伏期,现在到了性命紧要关头,白玉屏见到铁衣法王体内的毒性还没有发作,于是就吹动玉笛,用笛声牵引其体内的剧毒,果然令铁衣法王痛苦不堪。

白玉屏道:“大师今天若能帮我诛杀这批中原武人,归藏楼中的武功秘籍随你挑选!”

铁衣法王本来就没有什么固定的立场,中原武林之间的矛盾纷争,跟他也不存在什么关系。刚才他所中的九死一生丹没到发作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现在断肠散在腹中来回绞割,似乎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活活撕碎。铁衣法王虽然武功盖世,可是这一生之中还没有中过如此奇毒,没有体会过烈性毒药给人带来的痛苦。现在取不取秘籍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梦涯见铁衣法王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就要倒戈相向,忙出声道:“大师英雄一世,现在要是为白玉屏所制,以后恐怕就会和复周盟脱不了干系了。”

铁衣法王心想:现在我命在旦夕,可不能效仿你们中原武人的舍生取义。况且我跟你们都没有什么交情,白白葬身此处,那又算是怎么个道理?就算以后我脱离不了复周盟的控制,但只要熬过今日,不让白玉屏再催发体内毒性,一个月之内我绝对有把握配出断肠散的解药。铁衣法王心念及此,忽然施展身法,站到了白玉屏和张师古之间。托罕六人见到铁衣法王已经作出决定,他六人便也立刻跟了过去。

这么一来,两方高手中的实力对垒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李梦涯这边原来占尽优势,现在却反而落入了下风。

孔岳知道现在不能再犹豫不决,立刻到:“我们还等什么,是死是活,都要抓住白玉屏!”

众人发一声喊,齐齐出手。洪文标一干人得到铁衣法王这个强助,瞬间信心倍增,也一道扑向前来。这群人都是当今武林一流好手甚至是绝顶高手。这一番混战,让外围的万壑山庄弟子和复周盟各个门派,以及场中拼死抵御的群豪,都停下手来观战。

龙天让、龙小怡只觉得身边劲气密布,深恐龙小晴和王真抵御不住,便带着两人退到远处。吴四绝见铁衣法王临阵倒戈,便嘱咐琴棋书画看好卫雪清遗体,自己也扑入混战之中,和一名六塔死士交上了手。

孔岳当初在万壑楼底曾经被张师古的玄天门神功拖延时间,让王真被擒。现在孔岳已经知道张师古的凝形罡气不好对付,于是拿了一柄单刀,招招砍向张师古要害。张师古刚才和群豪一场恶战,已经损耗了不少元气,现在跟孔岳相搏,再也不像几日之前那样悠然自得。只见他长髯凌乱,失却了仙风道骨的气质,太乙神掌施展出来,也不再拖泥带水,慢慢悠悠了。

南释和杨穷秋合攻洪文标,唐卷对付金钟罩,王鑫和赶上前来的唐刀唐绣一起向六名喇嘛的转**阵发动攻势。六塔死士有四人看守在白玉屏身边,一人和吴四绝斗在一处,还有一人不时放出暗器,打向王真和龙小晴。龙天让恼羞成怒,便冲过来以惊龙拳和其对打。雷霸和张堂镜、刘一手还待上前合击众人,已经被群雄之中的七八名高手包围,立刻险象环生。减法和尚和聂赤脚功力高深,居中策应。哪边遇到危险,他们就冲上前去,以少林和丐帮的神通出手解救。

李梦涯和铁衣法王已经是双方阵容里最强的高手,谁也不敢上前来攻击两人。两大高手相隔一丈,相互对视。

李梦涯道:“大师心意已决,定要助纣为孽么?”

铁衣法王道:“为了保住性命,我不得不这么做。”

李梦涯哂笑道:“刚才大师与我一道抵御诸葛连弩,我还想和大师做做朋友。现在看来,大师的行为未免太令我失望了。”

铁衣法王脸上一红,只见白玉屏似乎又要吹起玉笛,他再也不想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立刻吼道:“出手吧!”

李梦涯神色惋惜,骈指于胸,冲出两步,射出商阳、中冲两剑。指剑如果不是十指齐发,而将内力聚集到一至两剑,剑气就可以延伸到五尺来长。铁衣法王刚才已经见识过指剑的威力,他聚集的大手印劲气还未发出,就感觉胸口的僧衣破损。铁衣法王应变奇速,不等指剑伤到皮肤,已经冲天飞起,将铁衣紧紧束在腰间,挡住胸前,竟似多了一副护身的铠甲。

李梦涯直冲而上,一连出了十几剑,大多都射在了铁衣之上。铁衣法王顺着归藏楼的屋檐向上跃去,一直跃到了归藏楼顶端,见李梦涯穷追不舍,立刻发出大手印的劈空印,压向李梦涯。李梦涯知道自己的内力跟铁衣法王相比,还是要弱上许多。他不敢硬接大手印的杀招,便摇身闪到了四楼的屋檐上。

铁衣法王铁衣之上挨了几道指剑,毫发无损,但是铁衣只能护住他的身体,却不能护住他的头部和双手双脚。所以铁衣法王不敢让李梦涯冲到楼顶,便一直俯下身子打出大手印的劈空印,将李梦涯牢牢控制在四楼屋檐之上。劈空印居高临下,威力陡增,李梦涯不敢硬接,便绕着屋檐游走。劈空印打在屋瓦之上,将瓦片击碎,纷纷坠落楼下。李梦涯一边闪躲一边向上刺出指剑,铁衣法王怕被刺伤脚趾,也在五楼边缘左躲右闪。

两大高手都不敢接下对方的招数,于是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对攻、躲避的局面。只见五楼、四楼屋檐上的瓦片纷扬如雨,哗哗落在众人头顶。

铁衣法王斗了片刻,已经逐渐摸清了指剑的发力门道和气刃的长短。再拖了一盏茶时分,他更是可以预判指剑的出剑方位。铁衣法王心中冷笑一声,让出一个空位,李梦涯趁机一跃而上,来到归藏楼楼顶。

归藏楼是万壑山庄最高的建筑,现在站在此处,李梦涯只觉得清风呼呼,竟然有些俯仰凌云的豪情。

铁衣法王这时候却不强攻,只是叹气道:“我拥有铁衣护身,你输了。”

李梦涯长笑道:“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铁衣法王又叹了口气道:“你是个练武的奇才,远远胜过我当年。只要你答应今天不再为难白玉屏,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李梦涯觉得铁衣法王越说越离谱,心中倔强之气冲入嗓门,冲口而出,大喝道:“我不为难白玉屏,只为难那些是非不分的人!”李梦涯右手五指齐出,六道剑气射向铁衣法王。铁衣法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忽然施展身法,移动两小步,六道剑气都刺在了铁衣之上。原来李梦涯虽然身怀指剑神功,但是武学修为还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出手仍然很慢,且招式之中的变化不够。斗了两百招下来,铁衣法王已经可以从李梦涯手指的角度和手臂的方位变化推断出他的出手时机,间不容发之际变换步法,用铁衣抵挡李梦涯的剑气。

李梦涯也知道铁衣法王仗着铁衣护体,洞悉了指剑的变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他现在虽然知道这些道理,为了楼下群豪安危,他也只能在楼上想尽办法拖住铁衣法王。

铁衣法王捕捉到一个空隙,立刻快进快出,打出一记大手印。李梦涯躲闪不及,右肩膀挨了一击,顿时痛入骨髓。内力滞塞之下,指剑的气刃也变短了。

这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阳光已经遁隐,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下来,已经将李梦涯的满头白发打湿。李梦涯抬头一看,只见四面八方无数乌云飘到了万壑山庄之上,云层之中闷雷滚滚,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

铁衣法王道:“你若再不住手,休怪我出手无情!”

李梦涯自从卫雪清死后,心里空空落落,已经没有什么贪生之念。此时站在归藏楼顶,看着楼下抵死拼斗的众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和铁衣法王决斗,到底又是谁在命运背后巧手安排。可是现在他心中还存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困住铁衣法王,让群豪能够擒住白玉屏,成功突围。

这可能也是李梦涯心中还能生出一点点热血豪情的最重要原因了。

李梦涯凄然一笑道:“除非你杀了我,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离开万壑楼顶!”

铁衣法王终于目露凶光,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串咒语。只见他双手泛出一圈红光,已经将密宗大手印功力催发到了极致。

李梦涯暗自调息,左手伸出,将意念全部聚拢到拇指之上,就要发出这凌厉无匹的一记少商剑。

铁衣法王咒语念完,突然圆睁双目,喝了一声“咄!”只见他左手的红光转移到右手之上,在右手上融合成了更大的光圈。铁衣法王将右手猛然一挥,一股势大力沉的劈空印掌劲便涌向李梦涯身上。

李梦涯拇指伸出,凝聚已久的少商剑气破体而出。这一回剑气足有七尺来长,刺透劈空印的掌风,点在了铁衣法王手掌之上,顿时贯穿了铁衣法王右掌掌心。

铁衣法王的劈空印已经封住了李梦涯所有退路。这时候李梦涯刺出的少商剑虽然伤了铁衣法王右手,可是李梦涯再也躲不开铁衣法王毕生功力凝结而成的大手印。李梦涯嘴角涌出一股鲜血,只觉得浑身筋骨震荡不止,退了三步,终于还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铁衣法王见李梦涯受伤,再不迟疑,抖开披风,左手划了一个圆弧,冲上前来就要打向李梦涯头顶。李梦涯无力还击,只觉得头顶罡风汹涌,正闭目待死,而铁衣法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一样,硬生生在李梦涯头顶三寸之处停下了左掌。

铁衣法王的玄铁披风被呼啸而起的雨丝和狂风左拉右卷,猎猎作响,只听他缓缓道:“告诉我九死一生丹的配方!”

李梦涯这才知道铁衣法王是想起了刚才自己所说的找到解药一事,现在铁衣法王没有痛下杀手,正是想知道九死一生丹的配方,好自行配出解药。

李梦涯却是个硬性子,这时候在铁衣法王的胁迫之下,也不顾及九死一生丹的配方就在自己身上,只抬头嘲笑道:“怎不看你用大手印逼白玉屏交出断肠散的解药?”

铁衣法王怎能听不出李梦涯话中的讥诮,当下再也沉不住气,怒吼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今天就叫你命丧归藏楼顶!”

李梦涯只是抬头望着铁衣法王,再不回话。他的缕缕白发被雨水沾湿,贴在额头之上,一副久经沧桑的面孔已经略显衰老。铁衣法王心知多说无益,提起左掌就要蓄力打下。

天上乌云凝聚,雷声滚滚。狂风也开始肆虐起来,将铁衣法王的铁衣吹起,飘飘扬扬,似乎是密宗武学的一面旗帜,猎猎于中原武林藏经最多的万壑山庄归藏楼之巅。

李梦涯现在已经无所畏惧,这时候竟然睁着眼睛看向铁衣法王烙铁般通红的左掌。

一道夺目的闪电从天空降下,似乎直直劈向归藏楼楼顶。李梦涯双目被这自然之电光刺了一下,终于闭上。伴随着一阵雷声,铁衣法王的手掌已经落在李梦涯头顶百会穴上。百会穴是人体一处十分重要的穴位,只要武术行家出手过重,随时都有可能取人性命。可是李梦涯觉得铁衣法王好像只轻轻拍了自己头顶一下,就如同一个长辈拍了拍围绕膝边的孙儿孙女那么轻。

李梦涯还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出现了错觉,他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还是浑身酸痛,跪在归藏楼楼顶,而铁衣法王竟然消失不见。李梦涯心中第一个念头想的是:铁衣法王会不会去帮助白玉屏向孔岳等人发难?可他一瞬间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铁衣法王的铁衣还在万壑楼顶,就像是一具薄薄的、无所依凭的蝉蜕。

李梦涯再一转头,发现自己身边竟有一只手掌,只不过这只手掌近腕处已经被烧焦,手指还颤动了两下,才完全静止。

李梦涯这时又见到一道闪电自云层中袭来,击中了铁衣,铁衣抖了一抖,被一股疾风吹落到归藏楼底。李梦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铁衣法王身上的铁衣在这高处引来了闪电。铁衣法王手掌刚要打到李梦涯头顶时,这道闪电正好劈在铁衣之上,铁衣法王血肉之躯,又怎能和这大自然千古不变的雷霆之威相抗?所以转瞬之间铁衣法王就和他的僧衣一起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件铁披风和因他大手印功力凝结而未被闪电震毁的一只左掌。

在风雨飘摇之际,天公终于帮了李梦涯一次,以一道惊鸿般的闪电击杀了密宗第一高手铁衣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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