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人行至江边,雇了一艘客船,登船东进。
南释搬了十坛好酒放在船上,兴之所至,便拉杨穷秋坐在船舱顶上对饮。
长江水流时缓时急,两岸夹江景物或是村庄,或是山峦,虽不及洞庭湖的一望无垠,但多了一种紧凑的壮观,令人心旌摇荡。
杨穷秋道:“老弟,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蓄发?”
南释笑道:“小时候跟少林达摩堂延德大师习武,我虽然是俗家弟子,但顶着头发站在和尚堆里,师傅看着不舒服,就找几个师兄按住我,把我头发剃光了。后来闯荡江湖蓄起头发,却懒得打理,跳蚤虱子什么的弄得头皮痒痒。我觉得剃光头又不太合适,就留了短发。”
杨穷秋哈哈一笑,点头道:“原来延德大师是你师傅,怪不得你的少林武功练到如此地步。”
南释道:“其实少林寺有很多绝学不会传给俗家弟子,这也是当年减法和尚延悲大师的徒弟为什么武功不高的原因。我因为在少林习武期间抓住个机会,得以混去藏经阁打扫房间,没事偷偷学少林的典籍,才有今天的身手。哈哈,连师傅都不知我到底偷学了多少。”
杨穷秋知道偷学武功实乃门派禁忌,此时南释侃侃而述,对自己已是不加提防,心中欢喜,提起坛子干了一口。
南释笑道:“所以减法和尚的四个俗家弟子觉得少林寺对他们不公,就自称为四大菩萨,弄得这几年少林对俗家弟子的态度越来越差,教的东西也是可有可无。”
杨穷秋摇头道:“武林中人门户之见太重,这也是很多武功失传的原因。”忽然转头道:“若你能参加比武招亲,顺利入赘万壑山庄,那里的武学典藏可比少林多多了!”
南释尴尬一笑:“你不要嘲弄我,卫雪清虽然赛过天仙,我也是不感兴趣。”
杨穷秋促狭道:“你只对我那小姨子感兴趣吧!”
南释摇手道:“不说这个,两个大男人在这谈论婆娘干什么。”说罢转换话题道:“我看不出大哥的腿法出自何门何派,可否告知?”
杨穷秋笑道:“之前我练的是谭腿和戳脚翻子拳。后来在追捕逃犯的大大小小拼斗中,我发现套路里面很多东西不实用,就将腿法精华浓缩提纯,精简成了一些简单直接的击技。”
南释道:“你对武学的感悟来自于实际的生死比斗,这个最简单实用。”
杨穷秋道:“不过对方身法快到一定地步或者功力达到一定境界,像丹神宗或龙伯伯,我就接不下多少招。”
南释道:“这个要时间,再过十几年我们也未尝不能成为一派宗主。”
杨穷秋笑道:“我目前还没这个想法,只想专心办我的案子”
南释道:“我这浪荡性子,即使有弟子也懒得教,武功再高也是散人一个。”
杨穷秋道:“活的无拘无束就行,想这些事情多没意思。”他说完又想起自己还有几件冤案没办好,哪里能无拘无束?南释更是想起了惨死的南颜,闷闷不乐。
两人沉默一阵,只顾喝酒。
忽听“夺”的一声响。
南释伸头道:“有礁石么?”
杨穷秋看向船舷,一个倒挂金钩荡到舷外,手里捏着一枚铜钱又荡了回来。
南释才知道是有人将铜钱灌注内力钉在了他们所乘船舷的右侧。南释放眼看去,只见旁边一艘巨舰稳稳行来,舰上有三层木制雕楼,装饰的富丽堂皇,南释心知这是走水运货的富商船只。
船头一个锦衣小眼睛的公子哥正在向自己这边招手示意。
杨穷秋道:“老弟,你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南释一时兴起,接过杨穷秋手里的铜钱,拇指中指灌注少林真气,“波”地一弹,铜钱激射而出,直向那公子哥的帽子飞去!
那公子哥没料到自己只是招招手,对方小船上的人竟然发暗器袭击。当即缩头一滚,闪开南释的一击,可帽子还是在滚动时掉到甲板上。江风一吹,帽子呼啦啦飘出几丈远,落在杨穷秋手里。
“你们太可恶,还我帽子!”公子哥恨恨道。
杨穷秋见这公子哥蛮不讲理,明明是他先以铜钱打中自己的船,此时还恶人先告状,不满道:“我们过不去,想要帽子,你跳过来拿!”
公子哥目测一下距离,小船离自己的商船差不多五丈远,心中没有把握,便高喊:“刚才扔铜钱的兄弟那么厉害,能不能把帽子扔过来!”
南释微笑道:“你再扔一把铜钱给我,我就把帽子扔过去!”
公子哥听了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只见他弯腰从甲板上的一个木盆里伸手一抓,挥手一洒,铜钱纷飞,哗啦啦一阵落在小船上。
南释见公子哥居然摆了一盆铜钱在甲板上,不知这富家小子玩什么名堂,但这么一掷一大把,也称得上“挥金如土”了。
南释示意小船上的船家和伙计捡去自行分了,将杨穷秋手里帽子拿过来道:“接好了!”用力一挥,帽子带着内劲,旋转着飘向商船。哪知这时两船之间卷起一阵旋风,帽子刚刚飞到两船之间,眼看要被卷走。杨穷秋拿起船上竹篙,纵身跳向商船。
公子哥大惊道:“不可冒险!”
只见杨穷秋跳起三丈余,一把抄下半空中的帽子,下落之际伸出竹篙在商船船舷上一靠,借势落在公子哥身边。取篙、起跳、摘帽、搭舷、降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公子哥赞道:“好俊的功夫!”
“不敢,帽子还给你,就此告辞!”杨穷秋将帽子还给公子哥,转身要走。公子哥忙道:“壮士留步,能否进舱内喝上几杯,我想交你这位朋友!”
杨穷秋见公子哥神情殷切,当不是生意场上虚伪之人,可他一向不喜欢和商人来往。便推辞道:“喝酒的事,从来少不了那位掷铜钱的兄弟,不过江流湍急,他不易过来,我看还是以后有缘再会吧!”
哪知公子哥急道:“既然如此,我遣人将小船拉近,请小船中的朋友都过来一叙如何?”
说着不等杨穷秋发话,就指挥船员乘便筏下水,将小船用绳索拉过来牢牢固定在大船上。杨穷秋见这公子哥无事献殷勤,心中到想留下来看看他要做些什么。便向南释招手,示意他过来。
南释跃上甲板道:“我说你这人,拿这么多铜钱打水漂么?”
公子哥喜道:“是的,顺便练功,哦,刚才我是不是不小心击中你们了吗?我在此道个歉!”
杨穷秋见他鞠躬道歉,态度诚恳,连忙托起他胳膊道:“铜钱没有击中我们,不过嵌在船舷里了。你这手功夫也很漂亮啊!”
公子哥忧郁道:“我这功夫名叫一掷千金,乃是老爹传给我的。他想让我参加万壑山庄比武招亲,却又不许我拜名师学艺,跟着他练,练不出啥名堂,如何能跟天下群雄对垒!”说着忽然看向两人道:“你们也是去参加比武招亲的么?”
杨穷秋见此人毫无心机,不由放松了警惕,笑道:“我们也是,不过我们是去凑一个评证人,并不跟你争。”
公子哥笑道:“争不争我都不在意。哦,你们是评证人,我可事先说好了,虽然今天请你们喝酒,但来日比武招亲,你们却不可以胡乱评判,助我胜出,我只想凭自己的武功来争取!”
杨穷秋见此人并不费心巴结自己,却提前表明态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性情中人,当下笑道:“其实按道理我们只是跟班的,正主儿还在小船上。”
公子哥道:“我可怠慢了,连忙纵身落在便筏上,跨了几步又上了小船。”
杨穷秋和南释也一并过去,将龙小晴几人叫了出来。双方一通姓名,原来这小眼睛公子哥叫王鑫,父亲乃是姑苏经营丝绸生意的巨富王安民。王家生意都由乃父打点,王鑫只是跟着商船跑跑水路,游览名山大川,结交江湖朋友。
众人见王鑫谈吐豪爽,盛情难却之下都登上了商船,一起进入木楼之中。木楼里布置典雅,看起来十分舒适。几人分别落座,王鑫便吩咐小厮丫鬟上酒上菜。
南释道:“我之前在岳阳听说有个“姑苏富贾”的称号,说的是不是王兄?”
王鑫挠头道:“这是几年前觉得很有意思而给自己起的,因为韵母都相同,可是后来读着别扭,就渐渐没人叫了。”
龙小怡道:“那你现在称号是什么?”
王鑫笑道:“现在称号是一掷千金,不过我觉得有点败家子的意思,过几年也要换一个了。”
众皆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