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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洞中

哒、哒、哒、哒……

单调的敲击一下又一下响起在耳朵里,把沉醉在药力里的萧三郎渐渐吵醒。知觉渐渐回来,手脚还没法动,眼睛里产生的疼痛让他撕心裂肺。

“啊——”

疼痛刺激着意识迅速恢复,他的手渐渐摸出,自己身体下面的乃是坚硬的岩石。有人在上方敲击,声音清脆响亮。肌肤的知觉恢复后,隐隐感到森森凉意。

这在山洞!

丢失的记忆,被很快捡回。

他想起那个假扮老者的少年,还有那碗放着蒙汗药的茶。能想到用蒙汗药来对付他,这个少年真不赖。不过,还晓得往眼睛里滴毒药,让他功力运不到这儿,化不去毒质——这种阴狠的手法,非是了解月圆梦缺的人不能知晓。

难道,协助那个少年抓他的,竟是他正要找的奇花妖?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不是没有心思再管这一档子事吗?

凤儿——

肖静瑶——

在心里徘徊了那么多年的这两个名字再次不受控制跳动起来。

眼睛痛得连带到脑袋,这滋味,比练“月圆梦缺”时被万毒噬咬还要痛!

他颤抖着手,在身上上上下下摸索。

只要摸索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他一定想也不想刺进太阳穴。

不仅结束身体的痛苦,特别是,凤儿既然都已死,他活着自然也再没什么意义!

但是,一只冰凉的手把他的手抓住,然后又将刀子给抢过去。

桑星子那 “嘎嘎嘎”好像乌鸦叫一般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为什么要自裁?毒门一道的至尊落在我手里,我还没好好虐待,就让你这么死了,我多可惜?”

萧三郎胡乱舞着双手,嘶吼着叫喊:“把刀子还给我,把刀子还给我!”循着桑星子“嘎嘎”的畅笑,伸长双臂要扑桑星子。扑了几次,终于又受不了眼睛的疼痛,滚倒在地上。

他开始不停哀嚎。

桑星子就笑得越发欢畅。

眼看,萧三郎的眼眶发红,眼角还流出血,桑星子的开心顿时上升到巅峰。他又拾起刚刚扔掉的石头,“哒、哒、哒……”,一声声敲击。默念着时间,等待毒尊眼睛慢慢烂穿,大脑继而被腐蚀。

可是,外面突然传来“哔哔啵啵”响声。

萧三郎抓挠在眼睛周围的手顿时停住。

桑星子也顾不得继续欣赏对方惨状,转身往外走。

只过了一会儿,便听见远远的地方桑星子狠命咒骂:“丁翊,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小人!老子替你做事,又顺便为你解决杀玄门小总管的凶手。你居然想要烧死老子!”

洞里的温暖渐渐升高,大量的浓烟随之往里面涌。

桑星子着忙了,大约想拉正在燃烧的柴火,却被烫得“哎呀”大叫。被呛得连声咳嗽,他急忙奔进来,又趴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着下面沉着的新鲜空气,一边恶语咒骂:“呸、呸、呸,卑鄙小人,狗屎丁翊,就知道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屁股眼更小,以后娶个老婆却生不出孩子,就算生出孩子连屁股眼都没有……”

“哔哔啵啵、哔哔啵啵——”火烧得很旺。浓烟越来越多。洞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少。

桑星子还在骂着:“等老子出去之后,一定要你好看。”又一阵连声咳嗽不止,他突然哭起来:“我错了,我错了,丁少侠,让我出去吧,我只听你的话,为你做事,我还不想死……”

萧三郎盘腿坐在地上,也让自己将身体伏得尽量低些。眼睛已经微微能看到一些,几十尺之外,红色的恶蛇般的火舌正在乱窜。

“为什么不用奇花化骨呢?”他突然问桑星子。

桑星子抹了一把鼻涕:“人都要死了,还问这个干嘛?”

“眼睛血流量少,血流速度也很慢,运功在此化毒非常难。若用奇花化骨,我的眼睛早就烂掉了。”

桑星子不答,少顷,“嘎嘎嘎嘎”狞笑起来。

“还是和你说的那个‘丁翊’心不在一处使然吧,你并不想立刻要了我得命?”

桑星子被说中了心事,蓦地坐起来,可是,吸了一大口浓烟,又难受得急忙趴在地上。

萧三郎胸口也难受得很,逐步清晰的眼睛又因为浓烟侵袭,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使劲地呼吸,咬着牙再问:“那个丁翊,到底是谁?在我死前,告诉我吧!”

桑星子赤黄的眼珠缓缓动着,还是不言语。

两个人的视线都开始模糊。

萧三郎一边费力地喘着,一边喃喃:“死也做个清醒鬼吧。”

火光蓦然大盛。

燃烧的火舌,一下子舔进来很远。而洞里的空气也猛地清新起许多。

正在深深后悔陷入太行山的桑星子连忙大口呼吸。随后,恢复些体力的他爬起来,弓着身子往外走。

只见一副手爪插进熊熊燃烧的柴堆,接着,一个洞被拔出来。

呼吸到更多新鲜空气的桑星子止不住开心地跳起:“来了,他果然来了!”看也不看,一把拽起后面的萧三郎,拔腿往洞外跑。

一个黄瘦汉子还在用一副铁爪刨堆在洞口的柴火,铁爪烧成了红烙铁,他还拿在手上。因为练功,练到贴在骨头上的皮肉“滋滋”在响。他也没察觉似的。最后,他干脆丢了烧红后拉干柴拉变形的铁爪,徒手,把剩下的柴火完全扯开。

出现在洞口时,他的一双手,居然在冒烟。

视力逐步恢复的萧三郎,不自觉一股热流冲进眼眶。

桑星子拖着他向殷十三走去。

殷十三认得桑星子,很想立刻上前下杀手,为惨死的那些镖师报仇。但是,他在桑星子手里,面前这个汉子不得不忍住。

殷十三对桑星子说:“把我的朋友放下,你和我两清。只要从此之后,你没事再犯在我手上,我便不会为了已经过去了的事继续找你麻烦。”

桑星子把胸中仅剩的废气咳出来,仰天享受着外面清凉的风。擦过死亡的生,滋味有多么美妙,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明白吧。

他赤黄的眼珠在殷十三脸上轮了两圈:“你知道,这个世上最愚蠢的是什么人吗?”

殷十三假装听不懂:“不知道。”

“就是你这样的,”桑星子“嘎嘎”笑了两声,“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偏偏要应插进来。还是拐着弯、抹着角的,不过是简单照过面的几个太行派的土匪,传个消息,巴巴儿地,你就信来,然后还来了。”

殷十三不由吃惊:“你怎么知道是太行派的人给我传的信息?”

桑星子还没回答,背后有人幽幽道:“应当是因为他伙同丁翊抓我时,留意到周围有太行派的人。”

桑星子点点头:“没错。若不是我事先就预防到丁翊那个臭小子极有可能对我不利,按照爷爷我的性子,当然几根蜜蜂针就要了他们的命。呸,也不照照镜子,他们都是什么货色?想要巴结剑庄庄主,就合伙想要欺负他们的爷爷我——”说得起劲,他突然想到什么,“啊”一声大叫,原地一蹦三尺。

回过头来,只见萧三郎那张清俊的脸近在咫尺。

“是不是觉得,任何时候都会发生这样的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三郎幽幽说着,端端正正一掌打在他胸口。

掌力不算很强,但是毒功入体,非同小可。

桑星子连忙吞了十七八颗解毒丸,又连滚带爬逃回到山洞里去。

萧三郎代要追,殷十三及时抓住他。

洞里面,密集的蜜蜂针爆射出来。

而外面的林子里,一阵树枝晃动、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急速传来,如同暴雨发生一样。

“快走吧。”

“怎么啦?”

“把你蒙倒的那个少年就要回来啦。”

“这又是怎么回事?”

殷十三顾不得回答,拉上喋喋不休的萧三郎,背对树林,急速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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