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逸城城门,以及繁华的城中街道,都让两个女孩子啧啧称奇。华淑琪连连追问:“倚天哥哥,这是你的产业?这也是你的产业?这还是你的产业吗?”
程倚天否认不得,一一承认。
云杉也不停张望。
殷十三跟在一旁,试探问:“怎么,云姑娘这么多年,都没瞧过这些?”
云杉蓦地把脸转向他。
殷十三脸带戏谑。
云杉嘴角一挑:“没见过朝中的这些。”脸转回去,“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只在很大的城市很宽的街道,瞧见这些过。”
“那你这么多年不在朝中,又去了哪里呢?”殷十三接着问。
云杉低头,半晌回答:“这一点,不劳十三爷操心。”
“那么,”殷十三脸蓦地拉长,“姑娘想要在城中哪里居住,自行去找里正解决吧。”
程倚天一听,忙阻止:“且慢!”又对云杉说,“云儿,十三哥和你开玩笑呢。”
云杉不领他的情:“我和你非亲非故,来到这里自然不能死乞白赖住你府上。”当众取出一张银票,刻意在殷十三面前一晃。
“卧槽!”殷十三一眼瞧见那上面的金字花。
华淑琪也识货:“这是——”
“和顺居通兑银票,”云杉目露得意,“本姑娘有的是钱!”挥了挥银票,扬长而去。
“唉,你这小丫头!”殷十三气得直撸袖子。
萧三郎拦住他:“好啊好啦。”
“你说她那个样子气不气人?”
“气人,人家也没花我们的钱不是?”萧三郎笑呵呵将他拉回路上,“我们赶紧走吧,大当家还等着我们一起回去说事呢。”
到了洗心楼,程倚天还是先吩咐人将华淑琪带回隐庄好生安置,接着和杜伯扬、萧三郎、殷十三一起到聚义厅。
冷无常也在。
殷十三便将这些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杜伯扬手捻须髯:“扯上这奇花谷倒也罢了,说起来,还是他们解了我们扬州的围。可是这六小姐,公子将她带回来,这怕后患无穷。把你们一直追到山口的那些人,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长白山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曜,还有和他关系颇为密切的孟家堡少主孟颂贤。”萧三郎叹了口气。
“慕容曜在新一代子弟里存在感不强,一直想要找个由头,好让他大展身手,已期超过他家族中倍受期待的那位三公子。这下,机会可算让他寻着啦。”
“可是,”程倚天认真思忖良久,“若我是郑尧,或是欧阳和,怕不会甘心受制于他吧?”
“没错!”殷十三猛地拍掌,“我也是这个想法。”
“不然!”杜伯扬断然否定,“郑尧做为华山派的新锐,代表华山派,又代表六大门派,既不想让我们做大,又要稳健不出岔子以免坏了六大门派的名声,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在慕容曜后面。搭把手,做做事,全的不过是连襟间的情意罢了。即便青城派里头有人在扬州出过头,可那位佟姥姥严格说起来,还不是别派的人吗?”
“那他这样,不是太阴险了吗?”程倚天还是不肯相信。
杜伯扬闻言,笑起来:“江湖之上,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打击别人,这可不是‘阴险’,是‘策略’。”
程倚天终于不响。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萧三郎站起来打圆场,“左右都已走到这里。那华六小姐,本身和她二姐以及其他姐妹不睦,不,”他顿了顿,换了个更恰当的说法,“是势不两立,我们若是硬推将出去,还不是我们不不够仗义?同样落人口实,还不如当下!左不过日后来了事情,我们水来土掩便好。”
“三郎说得是啊。”殷十三果断附和。
程倚天站起来:“我累了,先回去歇会儿。”独自出洗心楼。站在后面的巷子里,他瞅瞅天。一路走来,虽然出手从未遇过敌手,但行事处处落人一招,这让他不由沮丧。
萧三郎得用半个月时间闭关,重新吸取毒质恢复月圆梦缺。
杜伯扬则暗嘱咐了胡总管:“这些天,招待那位六小姐在庄中居住,无论这位六小姐需要什么,你都全力满足。”
胡总管不管这命令背后包含什么,总之大当家如此吩咐,他就依照去做,先拨了四个丫头去。四个丫头分别叫红杏、翠柳、绿绮和玉珠,其中又以红杏为大,是大丫头,其他三个,都是受红杏约束,红杏可以随意指派。
胡总管分给华淑琪住的,是专门提供给客人居住的西小院。红杏陪华淑琪在庄子里走时就说:“这儿景致很好,六小姐必然会住得很舒服。”
华淑琪早就惊叹于隐庄内的奢华远胜金陵自己家中,这会儿忍不住问:“这儿,和你家公子居住的地方离得远吗?”
红杏嫣然一笑:“不远。就沿着我们脚下的路往前走,便可以到达。”
华淑琪感觉自己被窥破了心事,顿时脸罩红霞羞到不行。
晚饭,是西小院的厨房给华淑琪碧玉金汤面。碧玉,乃刚刚长出来不久的小青菜,连菜杆子都因为新嫩泛出晶莹剔透的碧色来;金汤,就是鸡汤,长到半大的鸡整一个炖出来的浓汤,既清淡又鲜美。面条特制,里面的配料很是讲究,鸡汤炖出来,顺溜柔滑,韧性十足。面汤里还放有些蘑菇,另外还有几片火腿,碧玉金汤内有白色、红色点缀,颜色煞是喜人。
吃完晚饭,夜风清凉,华淑琪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戌时刚过,才回房休息。睡啊睡,睡不着。头顶粉色的纱帐轻盈如云朵,身上盖着的蚕丝被柔滑如娘亲的手,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内心一个极端强烈的渴求。
“好想立刻看到倚天哥哥!”
心里猛地跳出来这么一句,她“呼”掀开被子。
套上鞋子走出来。
外面,夜色深沉。
整座隐庄都被藏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红杏说,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华淑琪便找到路,然后沿着路一直往前。招摇的树木,好像月光下无数陌生人在挥动手。
华淑琪心里很紧张,脚则完全不顾心里的害怕直直往前走。
无独有偶,还是这个时候,逸城一条街道上,一个黑影也渐来近。奔至近前,黑皮肤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巴——原来正是那不肯和华淑琪一起住去隐庄的“丑丫头”云杉。
云杉夜行到此,又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走到街头左转,再往前行,然后右转,前方往上,便到了洗心楼。
从洗心楼突破进隐庄,这似乎是一个很蠢的主意。但是,洗心楼占据的地势很特殊,往左往右均是高耸的大石头。石头一直延伸到平坝落下去的地方,顺着台阶,便到了另外的巷道上。巷道后面房屋密集,小路错综复杂,显然非是外地人可以仓促走入的地方。
云杉来回各走了一圈,最终还是来到洗心楼前。不从此过,就没法进去,不进去,就看不到她想见的人。左右已经混进逸城,没有道理止步于当下。思虑再三,还是咬了咬牙,飞身往上跃起。
这一跃,她便跃到了一楼的屋檐上。翻过飞起来的翘脚,她就往洗心楼后面窜去。这个过程并不难。云杉轻功非常好,空中转换的身法,虽轻盈赶不上随影,但是论及姿态优美,和随影比较,可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至于洗心楼里面呢?
这栋白天看起来只是一座酒楼的楼,事实上,它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有讲究。这些砖瓦,全部通向楼内所装的一个水动装置,根据外界感应不同,水位会呈现个中变化。
也就是说,洗心楼是座有触觉的楼。
夸张一点讲吧,甚至可以做到叶落都能感知。
云杉刚踏上来,楼内装置的水位就有表现。三楼内,正在查账还没回去的杜伯杨接到禀报,马上从窗户内跳出来。居高临下,亲眼目睹一个人越过洗心楼,跳到后巷里。
跳到后巷里的云杉紧跨一步,人又上了隐庄的墙头。
而就在这时,杜伯杨身边的人企图追击过去,杜伯杨摆摆手,取出一片薄薄的叶片状金属片,放在嘴里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