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中午,圣鹰终于到了港口。
大兴港,是蓬莱洲上少数可供圣鹰靠岸的港口。鹰王下船时,岸上整齐排列的礼炮便开始鸣放。除了王庭诸位官员之外,两位太上夫人也亲自来迎接。
雪姬因为还没有正式行礼,所以,无法与鹰王同行。只跟着颜一倩、虞红绡和龙湘婷所在的队伍,在前锋部队下船之后,由护卫保护,单独下船。
雪姬心里有些不高兴,随众经过码头上一条长长的道路后,突见黑风侍卫中的冷延将军伫立道边。冷延带着一小队人马,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很豪华,黑楠木车身,描金雕花。打开车门后,里面桌椅齐全。桌子上除了时新水果以及糕点零食外,还有一副牙牌。香炉里燃着香料,一股清甜芳香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车厢底部,则是纯色羊毛地毯。
雪姬站在轿登前,对冷延说:“这是做什么,让我和鹰王分成两路走不算,还要独自进城以避耳目吗?”
冷延表面冷冰冰,对她说话却是温和,说:“主上的意思,为防繁文缛节叨扰到公主,所以特遣属下,单独护送公主。”
雪姬皱着眉头,冷冷瞪了他好几眼,无从选择,只有先行上车。
好在车上设施齐全,一路走去不觉烦闷。摇摇晃晃也不知走了多久,车马都停下来。灵欣、灵月将门打开,鸣玉、浮香从车子里出来,然后,鸣玉一人上前,扶着雪姬从马车上下来。
刚走下马车,雪姬就被眼前一番景色给惊呆了。碧绿的树木郁郁葱葱,各色鲜花盛开着,有繁茂的玉兰,有娇嫩的樱花,有艳美如云霞的海棠……芳草地则如地毯一样,软绵绵,让人看着打心眼里觉得舒服。最要紧的是,开阔的空地上,修建者一座主体为白色的宫殿——
无暇宫!
修成圆形或者尖顶的屋子,怎么看,都是家乡宫殿的风格。那上面有个半圆的的窗棂,迥异蓬莱天都其他建筑上窗户的风格,让雪姬越看越觉得温馨不已。
雪姬欢乐地大叫一声,便飞跑过去。在青青的草地上,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般翩翩起舞着,看了宫殿的外观,又在各色美景中穿梭……
最后,她停在了冷延的面前。
冷延冰冷的脸上不自觉浮出淡淡的笑影来。雪姬还没有说话,他主动问询:“公主,这一切安排,你还满意吗?”
雪姬为刚才自己的脾气感到不好意思,含羞低头,半晌才轻声道:“请转告鹰王,我很喜欢这里的一切。”
冷延的眼睛凝视于她,目光微微闪烁。旋即,他抱拳一揖,毕恭毕敬道:“是!”
冷延离开后,雪姬便在灵欣和灵月的引领下,跨入了这座崭新的无暇宫。这座宫殿,通体采用石材建造,高大坚固,气势恢宏。里面装饰异常豪华,内壁以金色为主,富丽堂皇。烛台不论大小,都被做成了极其繁琐的造型,或如花朵,或如鸟雀,一旦点亮,更是耀眼夺目。桌椅的设计也很精致,不仅大面儿上工艺做得好,细微到桌腿椅子腿,都分别雕刻成动物或者植物的样子。整座无暇宫分成四个部分,中间的“琼玉无痕”为正殿,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以及琴室棋室。除了宫殿前方的草地以及各个居室独自拥有的小花园以外,第四个部分,就是集山水珍禽为一体的一个巨大的花园。
无暇宫里的掌事宫女叫毓秀,今年已经二十五了,管着下面灵兰、灵竹、灵霞、灵碧以及灵欣、灵月六个大宫女,以及芳兰、清荷等十来个小宫女。公主的陪嫁丫头:鸣玉、浮香,因和公主关系亲密的缘故,职能上虽无特别之处,但是,在无暇宫诸位宫女当中地位当仁不让,排在前面。
这会儿,已经是入主无暇宫的第三天。鸣玉浮香陪着公主,毓秀带着灵欣、灵月、灵兰、灵竹、灵霞和灵碧紧随其后,在花园赏玩。
据毓秀姑姑说,这座花园曾经是一座珍禽园,孔雀、仙鹤原本就散养其中,如今,为了迎合雪姬,新开辟的湖上,又漂浮着十来只天鹅,每一只都洁白如雪,好像天上落下的云朵。
毓秀对雪姬说:“这天鹅,是最忠于爱情的鸟儿,两只天鹅中,如果有一只飞不动了,另一只,绝对不会离开它独自生活。”
鸣玉指着两只头和头碰在一起的天鹅,大叫着对雪姬说:“公主公主,你看,那两只天鹅,长长的脖子连在一起的样子好美啊。”
雪姬听了毓秀的话,再看着湖面上白天鹅头颈相接、恩爱缠绵的情景,一张绝美的俏颜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笑容,绽放在她脸上,直若雪山上突然出现的璀璨的阳光,雪山的神圣高洁,以及阳光的闪亮夺目,融合在一起,叫人既觉炫目,又忍不住为之深深心动。
鸣玉、浮香从小跟在雪姬身侧,对雪姬种种好处早就见怪不怪。毓秀以及身后诸位宫女却在一刹那间齐齐失神了。
灵欣在毓秀耳边说:“姑姑,果然不愧‘人间第一美’吧?”
毓秀忍不住轻叹,在鸣玉、浮香陪着雪姬往前走了一段后,对她以及其他女孩说:“没错,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鹰王会一反常态,千里迢迢出发,主动去寻找她。”
这女子,果然是值得鹰王这样的男人花费心思的。
当天傍晚,鹰王驾临。雪姬听到执事太监小路子的回禀,兴奋地一跳多高,然后,就那么蹦跳着,奔了出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很多随从,离得最近的是内庭大总管汤桂全。
鹰王今天是王冠王袍的正式装扮,远远看去,风雅之外更兼从未见过的贵气。雪姬喜欢这么耀眼的男人,小鸟儿一样飞过去。奔到他近前,投身他怀抱,雪姬双手环抱他的腰,扬起美丽动人的一张脸:“怎么才来?都不知道,我会想你么?”
鹰王晶亮的双眸盈满笑意:“离开天都久了,事情积压得多,王庭大臣追着,不得不多耽搁些。”
雪姬内心实则没有多少怨怼,但是,脸上还是表现出极大不满,撒娇道:“那在处理你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总是想起我来呢?在和你的臣子商谈事务的时候,心里却想着要来看我?”
鹰王如何不认?笑着单手拥抱她,两个人喁喁低语,一起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毓秀已经着人将膳食都准备好。雪姬第一次在无暇宫和鹰王共餐,幻想着,这将会是一个让她毕生难忘的夜。
人所预料的事情,往往越美好,越会出现些波折。这波折,有时候还很大,大到不仅中断了那美好的愿望,还生出以后一系列意料不到巨大的悲恸。
鹰王拢着雪姬,二人状态亲密,将要进屋还未进屋,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白瀛楚!”
这声呵斥,鹰王身边的人一时都未曾反应过来。
因为在天都,“白瀛楚”这个名字从没有人公然提起。大家几乎都已经忘了,这乃是尊贵的王的名讳。
只有鹰王本人眉头微皱。
草地上,一个淡紫色人影渺渺如同轻烟。
鹰王神色一时间变得怪异,想发怒,怒火又发不出来似的。与此同时,搂住雪姬的手也不由自主松了。
汤桂全愕然后急忙提醒:“是郡主。”
鹰王没法迁怒别人,只得横他一眼。
汤桂全讪笑低头。
那穿着一袭紫色纱裙的少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迈步向他们走来。
雪姬很奇怪,盯着那少女。这个女孩,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也应该在十五岁上下吧,容颜绝丽那是自不必说。
来天都不久,看到的天都女子多了去,如灵欣,如灵月……都各具美态。只是,神采照人的雪公主比起来,都如同山鸡放在了凤凰身边,平凡无奇,乏善可陈。
适应了物质的富足,雪姬这几天甚至一度认为:气候温润、宽阔富庶的天都上,人的品质,不过尔尔。
但是,这会儿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少女,为什么会如此非同一般呢?
除了长相,她走路过来的样子竟也好看到不行。再往上看去,那轻扬的嘴角,那桀骜不驯的眼睛,雪姬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的神韵,和鹰王好像……
都像天上的鸟儿一样,需要她仰起头来看才能顺利呼吸!
雪姬不由怯懦,伸手去拉鹰王的手臂。
鹰王似乎没动,可是,他们之间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一只手掌的距离。
她拉空了,捕捉他的眼神,他竟也躲闪在一边。
紫衣少女不疾不徐走到近前,和雪姬对面而立。四目交接这一刻,少女那双也是线条细长眼角微翘的凤目,突然爆出仇恨的火花。
“当!”
雪亮的剑光暴起得突然。许是连鹰王都没有想到吧,一把锋利的长剑从出鞘到刺过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雪姬的肩胛就被一剑贯穿。
殷红的鲜血好像艳美的大丽花开放,鸣玉、浮香和毓秀一起尖叫。紫衣少女用力一抽,把剑拔出来,雪姬的血更是喷泉一样奔涌。
鸣玉、浮香惊骇不已,连声惊呼:“公主!公主!”还是毓秀处世经验足,慌而不乱,冲着灵欣、灵月大喊:“快去请太医!”
灵欣、灵月以及执事太监小路子一起慌慌张张去了,鹰王方才回神。他一把抓住紫衣少女:“你做什么!”
“为了躲开我,就一定要带回她吗?”紫衣少女夺回手腕,又是一剑,向他扎去。
吓得汤桂全“啊”地乱叫,又道:“贺将军、贺将军!”
贺琮带着侍卫火速赶到。
但是,紫衣少女的手腕已经被鹰王二次握定。
“你太胡来了!”
“既然这么讨厌,现在你就杀了我吧!”
鹰王满腹的话说不出来的气急,用力一推,把她推到在地上。
鸣玉冲上来:“还不快把她拿下!”
鹰王断喝的声音立刻盖过她:“汤桂全!”
汤桂全慌忙过来。
鹰王气得肩膀一起一伏,最终竟语气平缓:“送郡主回九重霄。”
汤桂全一张老脸顿时皱成苦瓜。
鹰王怒道:“还不快去!”
“噢,唉!”汤桂全一惊一乍,先将紫衣少女扶起来,然后堆起笑容脸又像盛开的菊花:“郡主,这儿是琼玉宫,你有什么话,待来日,待主上回去九重霄,你再和主上慢慢说,可好?”
紫衣少女才不领情:“非在这里说明白了!”
鹰王拿她没办法,叹口气,正色道:“那天的事,孤就当没发生过。”
紫衣少女眼睛顿时濡湿:“你……你说什么?”
鹰王目光游移:“便是那个意思了。倘若你依然不走——”转头对贺琮说,“把长烈叫过来。”
紫衣少女气结,急忙叫住贺琮,不得不还剑入鞘,跺脚道:“走就走!”走之前,还推了一把拦在去路上的贺琮。
鸣玉、浮香都傻了,一个大喊:“怎么可以让她走了呢?”另一个则说:“殿下你要狠狠惩罚她才对呀。”
可是,不仅鹰王没有理她们,汤桂全、侍卫都不发一言,毓秀和琼玉宫所有宫女敛气屏声,全部退避一边。
太医已经去无暇宫里替雪姬看伤,鹰王进去探望,须臾,对毓秀说:“好生伺候。”率众而去。
夜晚。
毓秀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过来。
这粥是灵月、灵欣费心炖的,香甜的红粳稻米炖得烂烂的,放上了碎菜末以及鲜肉。
毓秀柔声对靠在床头的雪姬说:“公主,时间不早了,吃点东西吧。”
浮香怒目而视。鸣玉火气更大,抬手将漆盘掀翻。
鸣玉厉声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我们公主受伤吗?”又声嘶声怒吼:“那女的又是谁?为什么,伤了我们公主,又犯上要杀鹰王,鹰王却半点惩罚也不给她?不应该把这种人五马分尸的吗?你们天都,法纪竟如此涣散?”
毓秀被泼出来的粥弄脏了衣服也不敢顶撞。
雪姬叹了一声,轻叫:“够了。”
两个小丫头一起关心大喊:“公主。”
雪姬苍白着一张脸:“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对毓秀说。”鸣玉浮香愤愤离去。她才道:“换件干净的衫子来吧?”
毓秀忙道:“是。”过了一会儿折返,手里又端来新的红稻米粥,并陪尽小心温言劝公主先喝一些。
雪姬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可是想问话,就必须吃。
这粥,果然好,米是雪国没有的精米,火候也是雪国王宫厨房里达不到的,甜糯细腻,入口即化。几口粥吃下去,清香盈满口腔,喉咙和胃都暖融融的,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脸色也没先前那般瘆人,雪姬示意毓秀在床前坐下。
毓秀不敢,雪姬说:“我躺着,你坐着回话,我听着才方便。”毓秀这才端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雪姬闭目养了会儿神,睁开眼睛便问:“那女子,是谁?”
当时还在蓬莱洲的云杉,见识的可就比这位还很单纯的雪公主多多了。
蓬莱洲上这位号为“鹰王”的男人,十三岁继位那年便不是童子之身。接任天都城主之后的他,更是广罗美女,他还专门为之建了一座明华宫。
有依山傍水的优势,明华宫占地颇为广阔。七道城门后,正殿玉藻殿,专门用以处理正事。
无暇宫建造在明华宫的一隅,虽然那可能是明华宫又一奢华的典范,但是,也只有一无所知的雪公主才将哪儿当专情的代表。事实上,明华宫里奢华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流光溢彩的鎏金宫,比如一到夏季就被碧荷簇拥的碧华宫。
鹰王有好几位夫人,除了夫人之外,金庭、月庭、玉庭中的侍女,每一个都有机会成为这个男人临幸的对象。
也就是说,如果将女子比作花,明华宫花海。而纯洁美丽的雪国公主,无论她美得有多么少见,她都是这偌大花海中的一员,而已!
但让那个时候的她十分泄气的是,即便人人都是花海中一朵,偏她费尽心思,也没资格!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执着?
那还要说到很多年前那个夜晚,黑云遮天,狂风挟着暴雨肆虐。脸上有着三横三纵醒目刀疤的“他”突然揭开她的被子……奋力挣扎后,穿着破碎的衣衫的她方才逃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奔在肆虐的风雨中,一道又一道闪电劈断天空,她慌若一只可怜的小鸟。
奔腾如龙神骏便在那时候出现,马上,黑衣如墨、带着斗笠的男子,个个丰神俊朗。
他们都好像梦里面才可能看到的神仙。
尤其最前面这个,出奇俊秀的面庞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射出的是让她温暖的光。
“主上。”右边有人叫。
他伸出手,又从马上跳下来。
那会儿,她可是抓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揪住他。
“救我——”
时间流回来。
双手双脚都被坚韧的牛筋钢索绑住的她,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扔在马车上。
“去九重霄!”男人吩咐赶车的兵士。
马车动起来,云杉不住口怒骂:“死长烈,坏长烈,你放开我。”
右将军司空长烈难得笑嘻嘻的:“你就乖乖的吧。”
所谓的九重霄,是山里面高度不同九处宫殿的统称。一早只是老城主为幼年的鹰王修建的避暑行宫,后来天都实力增强,就连续增添了三处。最大的一处便是德胜宫。这处宫苑依傍沁水河,地势得天独厚,略加休整,便达到风景如画的效果。鹰王继位之后,又在上面修了五层,这一处,变成了九重霄的中枢。
经过一条两边栽有巨大松树的大道,迎面便到广场,三十六根汉白玉柱子冲天而起,上面分别雕着蟠龙丹凤猛虎飞象蟒蛇仙鹤等图腾,呈螺旋状排列。往前,走过广场,向上便是一百零八级台阶,接着一座恢弘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这儿便是德胜宫。
德胜宫有三座大殿,第一座为下属办公区,第二座才是下属面见鹰王的地方。第三座乃是鹰王寝殿。三十二间配殿,各成院落,其中一个院落,才是鹰王赐瑞祥郡主的居所。
和异域风情浓郁的琼玉宫比起来,这个院落当真逼仄多了。三进房子,除了间隔的天井,便只剩东西两个花园。不过,整整一个平坝,就建了一座德胜宫,出了这个院落,满满的山景皆属于这里的主人。
也就是说,从鹰王赐住九重霄之后,云杉便是整座山头的主人。何止这座德胜宫,便是上五层和下三层,她也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司空长烈把她送进房间,方才将牛筋钢索一一解开。
云杉揉揉手,又揉揉脚。司空长烈便一目不瞬瞅着。
云杉察觉到,翻他一眼:“看笑话?”
司空长烈心有不忍,刚准备走,又转身回来:“你这又是何必呢?主上他既不喜欢,你就彻底放弃吧。”
“我若放弃了他,便可以便宜你了?”
司空长烈一噎。
“因为讨厌我,才教我写字、念书,又赐我住这座德胜宫,并教传我武功?”她一步步进逼,直到把他逼到墙角。
“那都是主上的事,你现在问我,我又怎会知道?”司空长烈嘴上撇得干净,但是无奈她越靠越近,咫尺之间,少女的馨香缠绕鼻端,他的气开始喘不均匀,“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呢?”
“呃?”司空长烈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到底比明华宫的女人差多少?又哪里比不上那个雪国的公主呢?”
猝不及防,司空长烈眼前突然闪起一片雪光。
云杉毫不怯弱,直视他的双眼:“如果此刻,我愿意委身,你愿意接受吗?”
司空长烈瞠目结舌,目光几乎控制不住,但最终还是只敢紧紧粘在她脸上。“主上去雪国之前的那一晚……”他想到了什么,突有觉得荒诞,“怎么会呢?你又怎么能呢?”慌忙为她把衣服穿回来:“你该不会也这么对了主上?”
云杉的脸涌上潮红。
她羞怯,更觉耻辱,推开他后,又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一气。
“我就是不甘心!”她吼。
司空长烈叹了口气:“你真傻。”
云杉黔驴技穷,坐在床上哀哀哭泣。
司空长烈坐她旁边:“主上幼年离乡背井,天都立足更是难上加难,这人间但凡有什么心机,背后又隐藏多少险恶,没有人会比他更敏感。”
云杉听着,不由抬起泪眼。
“他不喜欢别人逼他。”
“但从浣衣处到月庭,又从月庭到玉庭,他亲自教我那么多,还封我封号,赐我宫殿,我以为……”
“虽然不知道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能肯定,主上突然离岛,还从万里之外带回来一个雪公主,就是因为你下了这么一招臭棋。”
话音刚落,他肩膀被重重砸了好几下。
云杉发泄完了,却又不默默承认。
司空长烈揉着胳膊,低头瞧她一脸沮丧,便道:“要不,你还是按照刚才那话吧?”
“什么?”云杉正在垂泪,没反应过来。
“就是刚才啊……”司空长烈也挺急的,“你都忘啦?你刚刚说的,不要再纠结那些解不开的结,委身于我得了。”一语未毕,被云杉直接从身边踹开。
“想得倒美!”
司空长烈由得她对着自己发泄,过了会儿,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的心,是为什么一直这么执着。可是你又知道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一直以为的,比如说很多年前那场风雨,其实在黑夜里最先发现你的并不是鹰王,是我!”
云杉心猛地一动:“怎么会?”
“就是!”他倒出了藏了很久的秘密,“主上回母国,遇到很多事情,全由我负责探路,然后我和楚风他们一起护送主上去东海——真的是我发现的你。”
云杉情知他不会说谎,不由深思。
“不仅如此,当初你从舱里出来,主上都不记得你了,也是我提醒主上的。”
云杉撑开一张樱口:“这件事也有你参与?”
“对呀,追根溯源,你还是直接冲我来吧。”司空长烈眼神热烈。
云杉表情莫测,一会儿怀疑,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又很无奈,突然一伸手,指着门口:“司空将军,主上交代的事情你已经做完了,你还是请回吧。”
司空长烈“唉”的一声,大失所望,脸也红起来。千言万语萦绕,不过刚刚起了个头而已。但对方既不想听,他又如何说呢?只得狠狠甩袖,大步离去
留在房间里的云杉,心头又闪过很多难言的情绪,长吁短叹一番,想着刚才的事情,抿嘴一乐,心情奇迹般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