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动在前头,但是,他和司空长烈同时到达鹰王身边。
程倚天临时撤走真力,玄秘太虚功反被裹挟,混合在乾元混天功内,一直冲入程倚天体内。
鹰王没有内伤,但是有些脱力。
司空、楚风一左一右扶住他。
鹰王低喝:“快走!”
面前人影晃动,张狂着尖利爪刺的猫爪女拦在身前。一阵狂风夹着雨水向她们吹去,面前便出现一串黑影。
长剑出鞘,黑衣护卫顺着练成一线的剑光,从一字长蛇转化为飞鹰展翅。黑风剑阵四人便可成型,在这里的黑衣护卫有八个人,司空长烈、楚风一为正一为辅,八个人心意合一,如同一个人足足长了十六只手十六条腿。长剑飞舞,仅有的破绽也被灵活的变化填补。
青凰、青鸾、青鸢、青雀张狂了许久,眨眼工夫全被斩杀。四个女子,四颗头颅滚在地上。鲜血刚洒落,便被雨水稀释。
三名白纱女:吟风、逐梦、飞烟,也被绞肉机一样的黑风剑阵摧毁。
黑衣护卫保护主子向马厩撤离。
如蝗的羽箭射在身边。
殷十三施展锁兵决,接连抓落百余飞箭。萧三郎从杜伯扬背上将程倚天接过来,杜伯扬这才腾出手,拔出刀帮助殷十三一起抵抗。
黑衣护卫剑快,边打边退也不困难。
他们都托福老天刮起大风下起大雨,埋伏平坝四周的铁甲军被突然大起来的倾盆大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铁镞射出,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尚武门都尉韩瑜彰偷袭鹰王不成,被千叶郎君韩瑾生的银叶飞镖补了一道。鹰王移形换位身法意外慢了半拍,“噗噗噗——”,一连串银叶打上来,一枚顶着一枚,最里面一枚直接卡到骨头里。司空长烈及时抢过来,拦住第二轮飞镖攻势。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到达马厩。
袁斌护送鹰王进去。来到马前,鹰王扶着马背迟迟没有上去。袁斌到底年幼,想不出主子到底怎么了。一个身穿灰衣的马夫悄悄靠过来。
外头,是司空长烈等人抵抗尚武门军队的激烈打斗声。
灰衣马夫一头乱发,乱发之下,一双幽深的眸子湛然生光。
鹰王缓缓举起右手,轻轻放在被暗器打中的地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尔后才运功。“噗噗噗——”,打进来的银叶镖一一飞出去。卡在骨头缝里的那枚却刺得他骨头剧痛。
鹰王知道不能强求,眉头一皱,已是忍受不住。
灰衣马夫嘴角不自禁扬起,又走上来两步。伸双手,他把鹰王的马解下来,缰绳送到袁斌面前,接着又递向鹰王。
鹰王雪白了一张脸,伸出右手。突然,只见紫光大盛!
袁斌只来得及放声惊呼。
惊呼传出,司空、楚风带着五名同僚,全顾不得,一起返身闯进来。
三魂走了俩的云杉猛然醒悟。她一眼认出灰衣马夫正是隐藏在众人之后的她的义父——云乔尹。
云杉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位义父,居然就是二十年前名扬武林的武当剑客剑客云非凡。
云非凡一只手捏着鹰王的喉咙。
元气为乾元混天功所伤,仅剩的底气被紫阳功彻底捣散,尊贵不凡的鹰王,也成了只剩一口气的废人。
“全部不要动!”云非凡得意洋洋对黑风护卫说:“想要你们的主子活,来来来,提起剑来,一个个先自裁在我面前。”不给司空长烈等半点犹豫的机会,他手上亮出一把匕首,“噗”的一声,插入鹰王前胸半寸。
鲜血染红了华裳。
白瀛楚气若游丝:“不要……不要听他的……”
袁斌第一个将剑举起来,向自己腹部扎起。
云杉蹿过来,撩剑挡住。
“云乔尹!”她还叫着云非凡的旧名,“放开你手上的鹰王。”横剑于颈,轻轻一拉,肌肤里沁出血来。程倚天重伤,眼见不活,让她顿时了无在这世上活下去的意义。她端着长剑,锋利的剑刃咬进莹白的脖子,眼神散乱,状态疯狂:“我数到三,不放人,你先给我收尸!”
楚风拦住司空长烈。
云杉一声一声数下去:“一、二——”“三”字未出口,一股柔和的气流从旁边推进而来。
数日前和青城弟子申皓琛动过手的小书童飘身经过她面前,云杉持剑的手被他轻轻一拂。接着,纤长的手指兰花一样翻动,武当名门出身的云非凡还是被隔开的手腕。插在鹰王胸口的匕首,被这个书童轻轻拔去。
云非凡正待发难,后方传来佛号:“阿弥陀佛,这里面,可是有一位云非凡云师兄?”
云非凡往后面一瞧,杏黄僧袍旁边一个木兰色袈裟,再旁边,不是武当现任掌门清风真人又是谁?
预谋了那样一个毒辣的计划,若非华淑琪横插进来,也许连武林盟主都已是那个麒麟谷主——莫多童本来就是肖静虹的从属,莫多童做了盟主,武林不就成了肖静虹的?肖静虹没有他,江湖上走不远,换句话说,武林也会成为他的!
真实要和清风面对面,云非凡才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过往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因为最清楚,同门面前,他才底气不足。
松开鹰王,他刚走,云杉连忙扑上来,双手将鹰王抢过。是他领养的这个女孩,抚养到十多岁,今时今刻,明显落魄的他,她根本没有兴趣瞧上一眼。“她”的眼睛里,很久很久以前,只有那个叫“沈放飞”的男人,时过境迁,一张脸容颜仍在,换了身份,依然没变。焦急呼唤的对象变成了“鹰王殿下”,“她”的急迫,“她”的难过,“她”的泪水,前世,今生,都与他无关!
马厩外面,天慈方丈率六大门派拦住尚武门的武士。
韩瑜彰、韩瑾生兄弟并立,韩瑜彰怒形于色:“天慈大师,你这是要和官府为敌吗?”
天慈毫不畏惧,从容之下不卑不亢:“官府拿人,应有公文。白施主是我南北武林大会比武最后的胜者,假如任由韩大人无故便将他就地正法,我等草民,十分不服!”
韩瑜彰气势上压不过,和韩瑾生交换眼色后,忍住气,问:“那么敢问大师,怎样,你才可以不阻拦我们公事公办?”眼珠一转,旋即道“正式公文,本官有,没有带在身上而已。”拖长了声音:“大师——”端起尚武门的官架子,“你和其他掌门,这会儿可都在妨碍本官和这位韩侍卫执行公务。”言下之意:民要斗官,可就是蠢事中的蠢事!
天慈道:“出剑庄十里,任凭两位韩大人处置。”说到这儿,回头瞧了一眼司空长烈。
司空长烈一扫桀骜,飞快双手合十低头致谢。转身要扶鹰王上马,从侧面又过来一队人,为首的是麒麟谷谷主莫多童,尾随的门徒个个精赤着上身,只在胳膊和腰间围着兽皮,都不输于麒麟谷主,一个个都非常精干强壮。
莫多童的坐骑很奇特,长得好像一只巨型犬,但是耳朵又尖又长,獠牙外露,又粗又壮的四条腿,尖利的脚爪好像锋利的匕首。
司空长烈带着鹰王共乘一匹马上,其他人各自乘马,他们背离莫多童扬鞭打马,飞快驰出。尚武门里面,一些胆子略小些的士兵就被莫多童这只奇特的坐骑给骇住。至于尚武门的马匹,一匹匹原本神骏的马,浑身瑟瑟发抖。莫多童驱动坐骑,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分别走了一个来回,这些马无视主人鞭策,全部瘫软跪倒在怪兽面前。
黑衣护卫护送鹰王逃出十里,背后依然无追兵。再飞奔出二十里,其余二十八名护卫正在等候。三十六骑汇合,一路往西。中途鹰王醒来,让他们不要再往西行,往东去。
司空不明白,楚风也想不通。主上积威颇重,二人都不敢有所异议。鹰王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他们心急如焚,还是必须连夜贪赶。这一天来到湖南界,在一个叫“黄决”的县城,鹰王再一次醒来。
鹰王吩咐:“找地方住下来。”
楚风乔装外出,寻找到一个空置许久的小庄园。地契房契全部购买到手,参与交易的其他人等一律被重金送往很远很远的外地。三日办妥此事,楚风复命,司空才带鹰王入庄。
大总管汤桂全得消息悄然而至,他手下人多势众,很快将破旧的屋子收拾一新。东苑居住区,最大的院落提供给鹰王安歇。
一直都处于六神无主状态下的云杉,进庄后第四天,终于按捺不住,悄悄一个人,来到东苑大院附近。门外有人把守,云杉左思右想,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走上去。
门口站着的是金雕护卫之下地位最高的孔雀护卫,右边那个是贺聪。
看到云杉,贺聪礼数周全:“郡主!”
云杉目光无处安放,游离了许久,才正视他:“殿下情况如何?”
“有天舒丹维系内息,并无性命之忧。”说这话时,贺聪神情平稳,既不露出焦急,也没有半点喜悦。
云杉垂目,内疚之余,抬头对他说:“我想进去看看他,好吗?”
贺聪凝视于她,半晌方才让出道路:“郡主请!”
推开刚油好不久的木门,云杉跨步踏入陌生的院子。汤桂全的手段就这么强,小小的地方,树该修的修过了,草该长的,长短合适,还都留在那里。几根瘦骨嶙峋的小青竹,疏疏朗朗掩映在碧笼纱蒙好了的窗户外,一眼望过去,诗意盎然。
许是心意相通,她刚来到廊前,正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从中打开。
四目相对,说不尽至深的情绪,但又混杂着疏离。
最后,他沉静了目光,轻轻道:“进来吧。”又赐了座,良久,他才问:“为什么?”
云杉忙看过去。
他拧着眉头,目光里尽是痛苦:“你知道你离开之后,孤有多想念吗?若不是思念日盛,孤完全不能自已,孤又怎么违背承诺,回这熙朝?孤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孤就死在连云山了——但是,你却爱上了别人!”
云杉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跪下:“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想到临走之时,程倚天又重伤眼见不治,她既惶惑又心痛欲裂,“也许就是因为我不详吧!”说到这里,她真的捂着胸口,大声喘起气来。
鹰王一看,吓坏了。
“云儿!”他忙抱住她,又输真气,又摇晃,“你怎么了?”始终不能减轻她的症状,不由着急大呼:“贺琮、贺琮!”
贺琮连忙进来。
“快去请大夫。”
贺琮不明所以。
“快点去啊!”他大吼。
过了一盏茶功夫,当地最有名的一个大夫被请过来。诊脉,开药,下人把药煎好,汤桂全小心翼翼捧过来,鹰王亲自喂云杉喝下,又过了一会儿,云杉的心悸方才渐渐平缓。
鹰王脸都白了,搂着她:“孤什么都不说了。过去的事,统统就让它过去吧。”
云杉没反应,只默默流泪。
“如今这里对你不好,无论如何,孤都不能把你留在这个地方。所以,和孤回去吧?”
她也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