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宫妃起身行礼叩首,“谢太后教诲。”
“早朝之后就是诸王命妇进宫执礼,你们也都下去准备吧!”珝月太后以手扶额,挥退诸妃。
依次退出眠月殿,四人往西苑大门缓步而行,大倾为示孝道,不仅新人入宫先拜太后,而且平日里请安,所有轿辇都停在宫门口,步行至眠月殿,表达敬意。
走至九曲桥,白苏燕就向另外三人告辞,“妾身新入宫,虽说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但理应前去拜见,就不与姐姐们一道了。”
温玉夫人却拉住她,“本宫与妹妹一道吧,本宫也许久没拜会珍太妃了,怪想念的。”
白苏燕抿了抿唇,有些厌烦这人的不识趣。
这一丝不悦被一旁的王贤妃察觉,她拦住温玉夫人,笑道:“温玉妹妹可别太过热情,会吓到妍妃妹妹的,而且马上就要到安排命妇执礼的时辰了,你可别扔下姐姐一人啊!”
温玉夫人被这一拦也明白过来,但还不死心,“妍妃妹妹刚来怕还不识路,那本宫就留下荷叶作陪。”
白苏燕想了想,还是笑纳了,“臣妾在这谢过娘娘。”
目送三人走远,白苏燕对一旁站着的荷叶道:“既如此,你就为本宫带路罢。”
荷叶称诺,抬手示意方向,落后白苏燕一步带着她往珍太妃的宫室而去。
因先皇一生征战,后宫嫔妃稀少,算上故去的元配瑾月太后,身边姬妾不过三四人,安稳下来后,也就纳了两三人,这中间也有些人病死西去,剩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待先皇龙驭殡天,眼下宫中只剩下珝月太后,珍太妃和赭衣夫人,余者皆被亲王接出宫去奉养。
珍太妃一生无嗣,便留在宫中荣养。
荷叶引着白苏燕到珍太妃所在的奉鸾宫,向守门的太监报上名号,等了一会,守门太监回话,珍太妃在小憩,不见客。
“这般是本宫考虑不周,叨唠了。”白苏燕只想摆脱王温两人的纠缠,到真没想过私下拜会珍太妃。
反正待会守丧哭灵,珍太妃也是要出席的,总会见到的。
出了凤栖宫,坐上鸾轿,荷叶还要跟着,被冬至拉住,“今日谢谢这位姐姐了,这里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姐姐莫要嫌礼薄。”
袖中被塞入一个颇有分量的荷包,荷叶一开始是欣喜的,可想到主子的吩咐,就要推辞,冬至自是不让,推来推去的,白苏燕的鸾轿已经走远。
冬至将荷包塞入荷叶手中,笑盈盈的道:“姐姐莫不是嫌我家主子礼薄?”
知道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荷叶道:“哪能啊,只是无功不受禄,既然妍妃娘娘赏赐,那奴婢就厚着脸皮接下了。”
冬至道:“那就不打扰姐姐了。”
“好的。”虽然回去后可能会因办不好差挨骂,荷叶掂了掂袖中的荷包,但是这也值得了。
一上午执礼哭灵,白苏燕哭得眼睛干涩,喉咙沙哑,膝盖也跪得生疼。
回到自己宫室,早已备好午膳,见她回来,刚在榻上坐下,就有机灵的小丫头立刻奉茶,给她揉膝盖。
茶刚抿了一口,就听得外面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到——”
白苏燕起身领着一众宫人快步走向前殿跪迎,“臣……臣妾恭迎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
大约是心里仍有一丝不甘,白苏燕在自己名义上的夫君面前,还是有些不自在。
洛霜玒含笑将她扶起,“苏苏不必紧张,孤只是来看看你可还适应。”
苏苏?白苏燕心中有些微苦涩,这本是她的小名,原是亲近的人对她的爱称,如今被他唤来……无端觉得讽刺。
可是面上,白苏燕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臣、臣妾一切都好,谢陛下关心。”
洛霜玒顺手将人揽过来,往桌案走去,“苏苏也不用急,先好好适应下宫中的生活再做他想。”
被他搂住,白苏燕的身体一僵,偷偷瞧他温润的侧脸,似乎并没有介意,低声称诺。
分坐在案几两侧,洛霜玒便挥手让宫人退下,然后就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得她十分不自在。
“近来陛下必是劳累,这鱼很是新鲜,陛下尝尝。”白苏燕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入他前面的碗碟,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洛霜玒也配合,自己动筷剔了鱼刺,放入嘴里,“不错!”
而白苏燕看着他剔出的鱼刺,很是尴尬,她从军多年,凡事讲究亲力亲为,父帅治军严厉,与士兵同甘共苦,绝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有所优待,可在这宫里显然不适用。
哪怕入宫前临时有宫里来的嬷嬷恶补一番,终究时间太短,细节上总有差错。
看出她的不自在,洛霜玒笑道:“且不急,可也要早日适应为好。”白苏燕倾身行礼称诺。
洛霜玒也不再为难,转而问道:“今日下来,与其她几位姐妹相处得可好?”
白苏燕在心中斟酌一番,才回道:“贤妃娘娘端庄自持,颇为大度,温玉夫人是个心直口快的。”
“端庄自持,她一个贤妃暂且主理六宫诸事,自该端庄自持,恪守宫规,以己作则,但大度却不是她该做的。”洛霜玒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蕴藏着冷意。
“至于秦贵人,很是文静。”白苏燕对这个秦贵人是有些在意的,因为她太静了,一举一动都与这座宫殿格格不入。
洛霜玒有些讶异的瞥了她一眼,道:“怡人原本是有个青梅竹马的,但因母后做主,所以她……咳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开脸去清了清嗓子。
白苏燕也是一愣,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一茬,难怪这秦怡人对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洛霜玒道:“总而言之,苏苏你先尽快习惯这宫中的生活,之后的事才好提上日程。”
“诺。”
天子守丧二十七日足矣,后宫嫔妃自然而然也该除服,其中也包括她这个妍妃。
既嫁入了天家,娘家于她便是臣,断没有主子为臣子守孝的道理。
沉寂了些许时日的后宫,这才开始有了一丝热闹。
晨起梳妆,夏至拿着一支水晶发钗在她鬓边比划,“娘娘,您看是这支钗子好,还是刚刚的蝴蝶步摇好?”
白苏燕看了眼妆匣里的珠钗首饰,“尽管国丧已过,但是还是简雅些好。”毕竟那是她的爹娘。
“娘娘时候还早,先用些粥品垫垫胃罢。”冬至端着粥品小菜走进来摆在案上。
请安在这宫里是必修课,原本该是由皇后领着一众妃子去给太后请安,如今这项活计只得让王贤妃先代劳了。
王贤妃的雨歇宫与她的霜泊宫还是有些距离,白苏燕刚到宫门口,正好碰见秦贵人慢步走来。
看见她,秦贵人恭顺的曲膝一礼,“嫔妾见过妍妃娘娘,愿娘娘安康。”
“秦贵人客气了。”白苏燕含笑将她扶起,心中则疑惑秦贵人就住在隔壁的风止宫,怎么来的比她还晚?
秦贵人仍是梳了个圆心髻,簪一对珐琅银钗,并一朵时令绢花,内着烟纱散花裙,外套莲青色薄罗长袍,拢着一条披帛。
面上还是淡淡的,不悲不喜,起来后就退到白苏燕身后。
白苏燕看了她一眼,暗自腹诽,这人是特别喜欢圆心髻吗?都没见她换过样式。
不等白苏燕再想其他,一名俏丽的大宫女上前行礼,“奴婢言诗给两位娘娘请安,贤妃娘娘怕妍妃娘娘不识路,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免礼,娘娘真是有心了。”
“谢娘娘,”言诗起身退到一边,“娘娘请随奴婢来。”
看到她们两人相携而来,王贤妃与温玉夫人一愣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不声不响的秦贵人,眼神耐人寻味。
白苏燕与秦贵人按位份一前一后跪拜行礼,王贤妃让人把她们扶起,笑道:“本宫还担心妍妃妹妹找不到路,没想到和秦贵人一块来了。”
王贤妃今日梳了精致又不失端庄的惊鹄髻,金海棠珠花步摇,并一对金镶玉簪,眉间玫红扇形花钿,夹金线绣海棠缎袍,腰间垂下的绶带上,织成五彩六尾的鸾凤图案。
白苏燕倾身谢道:“谢贤妃娘娘体恤。”
待人坐定,王贤妃道:“再过几天,便是册封大典,到时候就是真的一家人了,以后还要多走动才是,一起品茗谈心,免得生疏了。”
虽然之前已明发圣旨给诸人定了位份,但是国丧期间,册封妃嫔与礼不和,一切都推到国丧之后,故而王贤妃有此一说。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给母后请安了。”由王贤妃领头,带着一溜人往西苑行去。
凤栖宫眠月殿——
珝月太后长发松挽,用一支金累丝凤簪固定,脸上只略扑了薄妆,一袭暗红曳地绣九尾金凤长袍,端的雍容大气。
请安后,太后免礼,四人按各自位份落座。
珝月太后扫了一眼在座,“陛下的后宫未免太过单薄,然又不到选秀的时候,哀家做主给陛下册了两名苑人。”这话来得突然,在场之人都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