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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

秦贵人咬了咬下唇,抵不住心中好奇,拎着裙摆小心爬上那株梅树,拂开层层叠叠的花枝,花株掩盖下的人,梳着典雅精致的朝云近香髻,细心修整的水弯眉,杏眸圆睁死死瞪着她,菱唇微启,一道干涸的血迹留在唇角。

身上素白的衣裙下半身被血染透,腰间系的纹五彩六尾的鸾凤绶带,吸饱了血成了暗色,垂在身侧。

是她,她怎会死?

忽来的风卷起一阵花雨迷了眼,待秦贵人睁开眼,枝干上哪有什么尸体,只有一滩被血染透的白梅。

“小主,小主?”

悠悠醒来,是采菊、折蔓焦急的面容,“小主这是怎么了,睡得好好的忽然魇住了?”

秦贵人只觉得嗓子眼干渴的冒火,头也晕乎乎的,“今日宫里出了什么事?”

两名大宫女被她这一下问得莫名,折蔓想了想,道:“今天我们风止宫里没出什么事啊,小主!”

秦贵人摇了摇头,“王贤妃。”

折蔓怔了怔,不敢说话,采菊犹豫了一会,道:“王贤妃今天发动,似乎……似乎有些不好。”

“舅舅呢?”

采菊凑近了些,压低声,“在妍妃那。”

“咳咳咳,”秦贵人在采菊帮助下坐起来,这才顺过气来,“折蔓,你手脚快,去跟舅舅说,说我不大好,让他火速回来,采菊你从匣子里拿两枚镇心丸给王贤妃送去,并同爹爹说,马上宣左右院判进宫,就……就说是本宫梦到的。”

“梦到的?”

“你这样说,爹爹会懂得,你们赶紧去,快去!”秦贵人说得很是急切,最后一句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出来的。

当秦不寻匆匆赶来时,正撞上梁雨安带着左右院判,一看到他,梁雨安上前一把扯住他,“可找着大人了,王贤妃难产了,怕是有性命之忧,快随杂家来。”

秦不寻迟疑着,又往风止宫看了几眼,被拽着进了幽篁殿,还不待行礼,就被珝月太后含免,催促着进了产房。

一把脉,秦不寻立刻心中有数,抬眼一扫,就看见在人群里端着热水匆忙出去的采菊,便静下心来看王贤妃。

尽管情况凶险,但是在一夜后,终是生下一位帝姬,原以为的大出血也没有,一众稳婆宫人都大大松了口气,好几个直接瘫软在地上。

这帝姬倒是可怜,在母胎里就一波三折,哭声也不响,如小猫般的**,气息微弱,缓过劲来的稳婆们麻利地给婴儿洗去血污,又拿过火上烘烤过的绵衾裹紧孩子,抱出去向外面等着的珝月太后、洛霜玒等报喜。

珝月太后接过孩子,看着怀里的女婴,叹了口气,“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来之不易,就唤垂佑。”望君垂惜护佑之。

洛霜玒在一旁笑道:“母后取得甚好。”

温玉夫人与“妍妃”也纷纷上前道贺,冬至与夏至也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两年内,王贤妃不能出事。

采菊本来是来献药的,不想进了产房喂了药,就被抓了壮丁,好不容易趁着人员走动回到绿绦殿。

折蔓看她疲惫的样子,上前拉住她,“姐姐辛苦了,小主刚刚又做梦了,说是梦到一个女娃娃抱着她喊母妃。”

采菊听了脱口道:“贤妃娘娘刚刚生了个帝姬,封号垂佑,陛下亲自拟旨。”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折蔓奇道:“不会以后,垂佑帝姬真会抱给小主养吧?”

采菊推了她一把,“别瞎想,快去看看小主醒了没,这孩子熬不熬的过满月还两说。”

秦不寻与一众太医在梁雨安陪同下,一身疲乏的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名太医拱手后纷纷四散回家,唯秦不寻与梁雨安还在原地不动。

秦不寻满心不悦,“为何要保王贤妃,今日本可以去母留子,天衣无缝的。”

梁雨安叹息一声,“是秦贵人,她命采菊送了了两枚镇心丸过来,说是做了个梦。”

“梦?无稽之谈!”

梁雨安不置一词,苦笑道:“怕是为了陛下罢,王贤妃此时出事于朝局确实不利。”

“那下次劳驾陛下,莫要让老臣来看顾贤妃娘娘的胎了!”扔下这一句,秦不寻便甩袖而去。

因王贤妃生了帝姬,陛下龙心大悦,不等生日便借此将宫里正五品以下的妃嫔位份都升了一阶,以作庆贺。

秦贵人升作从正五品嫔,封号青,这封号一出来,又是阖宫哗然。

一直以来,妃嫔封号都是赞颂妇德妇工,以表君王重德不好色,如白苏燕的“妍”字封号,已经是很暧昧的。

妍,一曰容色妍丽,二曰巧,妍手,只是现在大多数人只敢说第二层意思,又从中延伸出惠巧之意。

而这“青”字比“妍”字更不如,一套书翻下来,也没什么合理的字义,勉强和时宜的也就青史留名之类的,又过于正式了。

为此事,连珝月太后都惊动了,直言秦氏献药有功,只封一阶已是委屈,封号就该上心,不若内务府拟的“柔”字好。

《礼记·内则》曰:柔色,以温立。

但是洛霜玒难得坚持,不顺珝月太后的意,直接命礼部下发诏令,司言司内宫传旨,秦氏便坐实了这个封号,为青嫔。

同时,南苑的肖氏乔贞与无名氏窈窕也都各升一级,两人一起接旨,冲东边遥拜谢恩,又转头对西面三拜,齐声:“谨遵太后教诲。”

而青嫔在采菊搀扶下,于西苑眠月殿内听珝月太后教令,气氛很是不愉快,珝月太后冷着张脸端坐于正中,暂时掌事的温玉夫人与“妍妃”坐于两旁。

青嫔着一身正装,圆心髻也难得梳成发冠,大约脸色真的惨淡,粉扑得极厚,和颈项都成了两个颜色。

“嫔妾拜见太后,愿太后娘娘金安。”声若蚊蚋,若非一室寂静,怕是直接从耳边溜走了。

珝月太后看着勉力正跪拜在底下的瘦弱女子,许久没出声,期间青嫔乏力,身子歪了歪,又在采菊助力下重新跪好。

看青嫔已跪的颤巍巍,珝月太后才终于开了金口,“你是最早伺候陛下的,那时,哀家为了王氏一直压着,不肯让你过了明路,甚至……不过,你既肯献药救助,想来也是个明白懂事的,青,这个字与你实在不相宜,等大选例行册封,哀家会让陛下给你换一个字,你可明白?”

青嫔轻声道:“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珝月太后满意的颔首,让采菊扶着青嫔落座,又转首对温玉夫人和“妍妃”说话:“你们俩也该知晓,后年大选,莫要新人都来争奇斗艳了,你们也成了老人,却连果子也结不出来。”

温玉夫人与“妍妃”羞红了脸,躬身叩谢,“谨遵太后教令。”

珝月太后又对青嫔说道:“风止宫里眼下就你一人,若觉得寂寞,也可多去幽篁殿走动,后宫当以和为贵。”

说完最后一句,珝月太后便挥手让她们退下,不想,出了眠月殿,可人还没走出多远,就兜头倒下,让同行的人都吓了一跳。

“妍妃”快步上前帮着采菊扶着人,“你快些去传太医,顺道和陛下那接驾的人告罪,温玉夫人劳烦您去和太后说一声,借个健壮的婆子把青嫔背出去。”今日青嫔晋位,照理该是她伴驾。

为示孝道,包括洛霜玒,所有人的轿辇都得在西苑门前停下,步行至眠月殿,青嫔亦然,此刻也落得个没有轿辇抬,要人背的尴尬境地。

把人都支开了,“妍妃”与冬至对视一眼,后者上前挡住前者把脉的动作。

不过一盏茶时间,温玉夫人就领着人回来了,婆子冲“妍妃”福了福,就麻利地背上青嫔,脚步匆匆奔向门口,可怜两名着繁复宫裙的妃子,又要跟上婆子的步子,又要走得合乎宫规。

好不容易将人护送回绿绦殿,秦不寻已经等在那,冲两名一块来的妃嫔拱手告一声罪,便转身跟进内室。

温玉夫人道:“今日也辛苦妹妹了,妹妹身子也不好,就早些回去,这儿有我呢!”

“妍妃”何曾见过她这样和颜悦色,不等反应,冬至也悄声劝道:“娘娘,你看着气色不爽,莫要过了病气给青嫔娘娘,不若听温玉夫人的,先回罢。”

气色不爽?“妍妃”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过来冬至这是在提醒她“妆”花了,定是刚刚赶路,急出一身汗,又不知不觉擦了一些,定了定神,“妍妃”向温玉夫人弯了弯膝盖,“那就有劳温玉夫人了。”

温玉夫人笑道:“客气了。”

“妍妃”与冬至便出了风止宫,上了轿,催促轿夫快些,直到进了流萤殿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完,又有人上来通禀,“温玉夫人领着太医来了。”

姐妹俩面面相觑,冬至先反应过来,一边拉着“妍妃”往内室去,一边转头嘱托绿腰,“劳驾姑姑先接待下温玉夫人,我先带娘娘去整理下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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