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阮天浩率大军浩浩荡荡地到了京郊时,便下令安营扎寨,随时整装待发!平南王治军向来严明,如今阮天浩所率大军,几乎便是平南王一手训练出来的。安营扎寨,随时待命,将士们有条不紊。现在对阮天浩而言,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傍晚时分,雷阳进了中军帐,看一眼阮天浩身边的曼绮,言辞间颇有几分吞吞吐吐。
曼绮眸光微转,她自然明白雷阳在忌讳什么。说起来,雷阳的警惕性比阮天浩更甚。随着这段时日与阮天浩的“交心”,她渐渐发现,阮天浩平日里虽然为人阴毒、疑心颇重,但一旦有人被他说信任,他便会推心置腹。而她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成功地获取了他的信任。
现在的她在阮天浩心中,才是他所认定的妻子,未来的皇后。这样的结果总是让她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世上的事总是这般,不如意总是十有八九,难以圆满或许才是人生。
就好像是她与阮天浩之间的感情,从前她为了他可以抛弃一切,什么都不要,可结果他毫不犹豫地利用她,舍弃她。当她终于死了心,将他从她心底赶出去之际,他却又认了真。她承认这段时间阮天浩对她很好,好到有时候会让她有些迷惘,好到令她陌生。
这样温柔的阮天浩,即便是在当年别有居心地接近她时,也是没有过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晚了!在他那样毫不犹豫地伤害她,那样残酷地对她爹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没有心的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才可以彻底地冷静下来,更加理智地分析他的想法与做法,以便更好地完成她的目标!
阮天浩刚对她交心的时候,她还曾担心他身边的那个雷阳。雷阳不比晏安,在她看来,晏安是有几分人情味的,不像雷阳,没有感情波动,没有情绪起伏。曾经一度,她是担心雷阳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是多虑了。阮天浩一旦对谁信任,那便是死心塌地。
思及此,曼绮起身,波光流转间,隐隐透露一抹哀怨,表面上却还是她一贯的体贴大度:“天浩,你们要商议大事吧,那我先回避好了。”
没等她转身,手腕便被阮天浩一把握住:“曼绮,不用走!”说罢,他看向雷阳,语带薄责,“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曼绮不是外人。没什么事她不能知道!”
“是,主子!属下知错!”雷阳依旧是面无表情,垂首说道。
曼绮心中微喜,面上却不露分毫,纵然阮天浩那么说了,她仍旧折回到榻边,开始专心地整理行囊。
既然阮天浩已经发话,雷阳自然不会忤逆。他稍微压低音量,恭敬地说:“回主子的话,诸位王爷已经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明日午时抵达,与您汇合。”
“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阮天浩问。
雷阳摇头:“并无异常。”
阮天浩颔首:“很好!传我的令下去,明日晚上如期准备欢迎晚宴!大战在即,我要好好犒劳诸位王爷!你派人传话给诸位王爷,我阮天浩已经做好备好酒肉,在此恭候!”
“是,属下明白!”雷阳点头。
阮天浩转身唤过曼绮,握住她的手,说:“曼绮,我如今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晚宴上所需佳酿,便由你准备吧!事关重大,你该晓得轻重。”
曼绮颔首:“我明白。天浩,你放心就是。你如此待我,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阮天浩欣慰地看她一眼,转而吩咐雷阳:“酒肉这块的事,由曼绮扶着,你全力辅佐她!”
“属下明白!”雷阳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曼绮,随即点头。
待得雷阳出去后,阮天浩起身,将曼绮揽入怀中,曼绮则柔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小鸟依人。曼绮温柔地说:“天浩,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我真为你高兴!”
“傻丫头,这不仅是我一人的喜事,也是你的。我说过,待我功成名就,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阮天浩郑重地承诺道。
曼绮眨了眨眼睛,有薄薄的水雾湿润了她长如鸦翅般的睫毛,她微微抬头,感动不已:“天浩,你如此待我,我无以回报……”
“嘘!”阮天浩示意她噤声,“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话,这些年中,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爱。该说无以为报的人是我才对。”
曼绮低声应承着,没有说更多的话。说实话,这样的阮天浩让她难以适应。她早已习惯了阮天浩的心狠手辣,用坚冰将自己的心肠筑起,可他却突然间化为春风,试图将她心底的冰霜融化。若不是他曾经伤她太深,只怕她也难以坚持吧?
曼绮!你别糊涂了!你仔细想想清楚他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是你,还有你爹,那样的伤害纵然是他用命,也是无法弥补的!曼绮在心底警告自己。
这样的警戒之语令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逍遥谷时听到的一切,在京郊森林中的死里逃生,以及涟儿为了保护她而香消玉殒的画面……
她不自觉地抬手轻抚面颊,当时涟儿的血溅到她的面颊上,那种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灼烧的感觉,她永生难忘。当时她便在心底发过誓,一定要让阮天浩血债血偿!
更不用提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爹的身边后,还未来得及与爹好好的团聚,他便对爹下了毒手!虽然现在爹还吊着命,却也永远无法醒过来。自娘亲殒命后,她的身边便只有爹,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别人如何能懂?
如此种种,皆是永志不能忘的仇恨!纵然他现在一改从前,可已经碎了的心要如何复原?
阮天浩并不知道曼绮此时心底的挣扎与坚定,他看向远方,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虽出生赫赫有名的阮府,从小便是带着阮府二少爷的光环,令人称羡,其实我心底从未有过片刻的欢愉……”
“嗯?”曼绮尚沉浸在自己心底的仇恨中,便听得阮天浩说这样突兀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后,方才接话,“为什么?”
阮天浩的声音愈发低沉:“提及阮府,所有人都知道老爷与夫人的伉俪情深,我娘的孤寂却是无人问津。打我有记忆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心底最大的期盼便是爹能从大娘那儿,腾出时间来看看我和娘。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愿望也是奢望!因着爹的偏心,娘从小便一味地苛责我。她将感情上的失意皆怪罪在我身上,认为是我不如阮天策优秀,才使得她也得不到爹的宠爱。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将心底的期盼磨掉,心也变得冷硬。”
“天浩……”曼绮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样的过往经历,他从未说过,而她自然也无从得知。
阮天浩不甚在意地笑笑,说:“你不必为我抱不平,现在的我已非昨日,我早已不是他们可以伤害得了的人!从我心底的期盼消失那日起,我便在心底发誓,我一定要报复他们!现在好了,无论是爹也好,还是娘也好,他们都死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们带给我的伤害!”
曼绮哗然,这样的阮天浩实在让她陌生,她从不知道他那冷酷的内心竟也曾有过那样的伤痛。可是这一切与她何干?与爹爹何干?为何他要那样伤害无辜的他们?
就好像是他方才自己说的那样,从她在心底对他的期盼与爱被他亲手抹杀之后,她便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报复他!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一切都是报应!
这样想着,她还是温婉地说:“天浩,不要去想他们的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啊,我还有你!”阮天浩深深地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曼绮,我还有你!你放心,等我们日后有了孩儿,我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我会好好地陪伴他们,教导他们!”
“嗯,我相信你。”曼绮轻声说道。
可是,天浩,我们之间是不会有孩儿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儿有你这样的爹爹!这一生,我一人痛苦已经足够,若是再有孩儿,我该如何承受?
难得的抒情结束,阮天浩重新振作起来,他低头看向曼绮,一改方才的伤感,沉声道:“曼绮,我们已经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输!这大朗王朝的江山,便是我阮天浩的!任何人也休想染指!曼绮,你要陪着我,陪我共同见证荣耀!”
曼绮轻声道:“是,天浩,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皇上的宝座,我会看着你,一步一步走上去!”
阮天浩志得意满地朗声大笑:“哈哈,有你这样的贤妻在身边,真乃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