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苏诺语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心云已将她们的行囊收拾妥当。两人的行囊并不多,虽然入宫后,皇上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但苏诺语一件也没要。能拒绝的当时就出言婉拒,剩下实在推拖不了,她也是吩咐心云都收捡好,待得日后她离宫时,也是不能带走的。
心云一早便知道苏诺语的心思,因而收拾的时候,一样也没有带走。见到苏诺语一脸平静地回来,她赶忙迎上去,问:“小姐,您去哪儿了?叫心云好生担心。”
苏诺语淡淡道:“无妨,我只是去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难道……”心云揣度道,“小姐去了桃花源?”
苏诺语摇头:“都已是人去楼空,再去又有何意义?”语毕,她静静地凝望心云,知道这丫头此时只怕心中早已是既好奇又担忧。就像心云说得,她跟了自己多年,哪里还有信不过的呢?皇上的事,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思及此,苏诺语朝心云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来。心云会意,端了小杌子在苏诺语的身侧,坐下,仰头问:“小姐,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诺语颔首,道:“是,有些事告诉你……”
“什么?皇上驾崩了?”心云猛地从小杌子上站起来,惊诧地道。
苏诺语看她一眼,她连忙噤声,小声地问:“小姐,那太妃让咱们出宫,便是去找公子,来稳固朝政的吗?”
“是,所以我们不能耽搁,稍晚些时候,就出宫去。”苏诺语点头道。除了褚哲勋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便透露外,她将事情的原委始末皆告诉了心云。
心云面上一凛,慎重地说:“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心云都会誓死保护您的!”
如今皇上驾崩,国中无主,这个时候便是朝野内外最乱的时候。在宫内只怕还暂时安全些,一旦出宫,难免有什么安全隐患存在。小姐身份贵重,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苏诺语被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感动到,淡笑着说:“好心云,你无须誓死保护,我们都会好好的!”
傍晚,用过晚膳,太妃派了紫英前来送别,苏诺语也托紫英将自己的担忧与不舍转述给太妃。天色渐暗,她方才在紫英的指引下,从宫里的侧门,携心云离开。
站在宫门外的那一刹那,苏诺语心中感慨万分。从未想过自己离开皇宫的时候,会是这样。她驻足不前,再度回首,看着巍峨的宫墙,心底默默地它告别。
心云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见她面上似有不舍,宽慰道:“小姐,心云知道您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其实离开了也很不错啊。您之前不是还觉得宫里住的太压抑吗?如此一来,也算是重获自由了!”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知满足。”苏诺语感叹道。
看一眼天色,心云低声道:“小姐,时辰不早,咱们走吧。”
苏诺语点头,转身的瞬间,她喃喃自语:“要不了多久,我还会再回来的!”
一定!一定会回来的!既然哲勋的身份是二皇子,那么这天下必定是要由他继承!至于阮天浩之流,难登大雅之堂,迟早是要被一举剿灭!
虽然她从前是有些排斥宫里的生活,也不希望哲勋有朝一日会成为坐拥六宫的天子,但事到如今,使命如此,她自然不会执迷不悟。即便日后在面对他身边的妃嫔成群,她难以接受,甚至无奈离去,但至少现在于她而言,一定要倾尽全力,为他的江山巩固!
心云在她转身离去后,连忙跟上,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小姐方才说还会再回来,回哪儿?宫里吗?回去干什么呢?小姐明明不喜欢皇宫啊!再说日后公子住逍遥谷,小姐进宫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令心云脚下的步伐渐渐放缓,直至苏诺语回头唤她,她才摇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担忧与疑惑按下,不再庸人自扰。
离开了皇宫,苏诺语自然是要尽快去逍遥谷的,未免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她先去了何亮的客栈,再由他护送着,去往逍遥谷。
而此时的逍遥谷内,夜尘也已经得知了季舒玄驾崩的消息。尘心居内,围坐在那儿的石海和清然惊愕不已,夜尘也是满面愁容。
夜尘看着他二人,道:“如今朝内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太妃只怕也是束手无策。能瞒住宫内诸人,已是难得。”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这样的情形下,公子还在外征战,着实令我担心。”石海面色沉重,“还有苏小姐,她如今独自在宫内,也让人无法放心。”
清然面色始终凝重,一言不发。夜尘沉吟许久,道:“苏诺语还好,太妃似乎很喜欢她,想来不会有人为难她。最让人担忧的还是夜离!以他同皇上的交情来看,势必是要替皇上报仇的。而阮天浩这厮心狠手辣,丝毫不念惜任何旧情,夜离若是直接对上他,不知胜算几何。”
“夜尘公子言之有理!以公子的能力,想来阮天浩难敌,但公子仁心宅厚,不必阮天浩的毒辣,只怕公子还会顾惜昔日旧情!”石海提及此事,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
“不会!”清然冷静开口,“若是在从前,夜离或许会顾惜旧情。但现在的夜离断然不会,他已明知了阮天浩的所作所为,白府、瘟疫、爹、皇上,还有伤害诺语,如此种种,夜离断然不会心软!”
夜尘略有诧异地看向清然,没想到她竟对夜离有这样深刻的了解。夜尘眉头微皱:“清然说得有理,夜离虽念旧情,却也不是妇人之仁。但现在大朗王朝群龙无首,在新帝登基之前,夜离还是处境危险。人人皆知他与皇上私交甚笃,如今皇上驾崩,他又手握重兵,只怕是群臣对他是既想笼络,又心怀忌惮!”
闻言,石海提议道:“夜尘公子,若是依您之言,干脆我去公子身边,保护他吧!”
毕竟石海不直属于自己,何况他也忧心夜离,夜尘未置可否:“石头,这件事上我无法给你答案,你自己看着办吧。”
石海明白夜尘这话里意思便是同意,于是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回去简单收拾,即刻启程。”
正说着话,冰雁快步走了进来,颇为神秘地道:“公子,尘夫人,石头,你们猜猜看,谁来了!”
“夜离?”
“公子?”
“诺语?”
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激动地问着,却是给了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结果是还未等到冰雁说话,她身后便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说来说去,还是清然待我好!”
“诺语!”清然的声音微微抬高两度,已然冲了过去,一把将苏诺语抱住,说道,“你怎会这会儿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夜尘看着清然那副热情似火的样子,内心深处颇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久未与自己见面,清然也没有过这般欣喜若狂啊!而石海则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苏小姐。”
苏诺语感受着清然的热情,即便清然一直以来都待她极好,却也很少有过这样热情。说到底,清然是一个性子颇为内敛的女子。但必须要承认,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清然温暖的怀抱中,她感受到了深深的踏实。
“清然,有你在身边,真好!”苏诺语语带庆幸地说道。
清然莞尔:“这话该我说,自从你上次不告而别,我实在想念与你同住逍遥谷的日子。好在你又回来了,这一次,我想没什么力量能将你带走了吧?”
苏诺语听出她话里的打趣,微微有些羞赧:“上次的事,是我太过敏感,对夜离信任不够。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下不为例。”
听她们三言两语便将话题扯到了苏诺语的离开,一旁站着的冰雁面上有些尴尬。虽然今时今日再度与苏诺语碰面,她心里早已没有了嫉妒,只剩满满的祝福,可她心里还是决定对苏诺语有所亏欠。几乎没有犹豫,冰雁上前,一改之前的无礼,恭敬地说:“苏小姐,之前的事是我的错,还请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之前我听夜离说起过你与石头在一起了,我该好好祝福你们的。今日走得匆忙,也没时间选了礼物送你们。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双倍补偿。”苏诺语大方地道,并不介意往昔。说起来,她是该感谢冰雁的,如果不是冰雁,她哪里会知道哲勋对她情深似海,哪里能有现在的幸福感呢?
夜尘看出冰雁的不自在,开口道:“冰雁,你去忙你的。这儿有我就行。”
“是,公子。”冰雁行礼后,转身离开。
苏诺语被他们围住,坐在中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你今日贸然来此,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