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见郡主受欺负,涟儿总是忍不住想要出言辩护。可郡主从来都不许她说,既不许告诉王爷,也不许告诉姑爷,有什么事都自己忍着。
正当涟儿一心为曼绮抱不平时,外面传来重重的叩门声,以及不耐烦地催促声:“怎么回事?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来开门吗?”
“涟儿,是娘!快去开门。”曼绮见涟儿站在那儿,一脸仇恨地盯着木门,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涟儿这才回过神来,却也只是慢吞吞地没精打采地走过去,缓缓地将门打开,有气无力地唤一声:“二夫人安。”
“蠢笨丫头,手脚这么慢!可见是平日里你们郡主太惯着你,才让你现在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孙氏一见开门的是曼绮身边的丫鬟,开口便开始数落起来。
涟儿回头,看一眼郡主那祈求的眼神,心疼不已,知道自己一旦同二夫人闹将起来,为难的还是郡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什么话都不说,由着二夫人责骂。
孙氏数落一阵,见这两人均是一脸的受教,没有丝毫反抗的味道,心中也觉得有几分无趣,便讪讪地停了下来。
曼绮见状,连忙扶着孙氏的手臂,温婉道:“娘,您一路过来累了吧,坐下歇息会。”随即又吩咐涟儿,“还不快去给娘倒茶吗?”
孙氏看一眼曼绮这谨小慎微的样子,满意地点头:“到底是王府出来的大家闺秀,是个懂规矩的!”
涟儿将将茶盏放在孙氏面前,道:“二夫人,请用茶。”
“曼绮啊,不是我这为娘的人说你,你自己性子太过绵软,连下人都驾驭不好。这若是以后跟浩儿另辟门户,你如何能为他撑起一个府邸?”孙氏不满地看一眼涟儿,借题说着曼绮。
曼绮垂首在一旁:“娘教训的是,曼绮明白了。日后必定会好好向娘学习。”
孙氏摇摇头:“就你这软绵绵的性子,只怕学也是学不会的。”
其实原本孙氏并不敢这样同曼绮说话,到底是尊卑有别。若是曼绮一个不高兴,将这事告诉了平南王或是皇上,别说她,就是整个阮府也担待不起。但几次交道打下来,她算是渐渐摸透了曼绮的性子,她压根就没有那个胆量,同自己对峙。于是,她便在一次次的摸索中,得寸进尺。
曼绮始终低着头:“还请娘不吝赐教。”
“你看看你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范儿?”孙氏越说越觉得她不堪,“依我看,只怕浩儿身边是需要有个得力的贤内助。你呀,便好好当你的郡主吧。”
这样的念头她绝不是心血来潮,自从她见曼绮迟迟没有身孕起,便动了为天浩纳妾的念头。原来还惧怕她王府郡主的身份,不敢提,可现在今非昔比,平南王成了反臣,正被皇上打压呢!她早已不是曾经名动京城、人人皆欲攀附的曼绮郡主!
孙氏心中想的很清楚,浩儿身份高贵,以后必定是要成为天下之主的!论起来,平南王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他们的忙。可他的行动还不是时候,浩儿只怕准备也不够充分,还是再缓缓比较好。最好是能重新在朝中择一个身份高贵、能够有所助益的女子,这样也才算是真正的贤内助!
“娘,您的意思是……”曼绮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孙氏说的理所当然:“不错,我的意思非常明白。你看看你自己,整日就这样一脸怨气,太触霉头!何况,又迟迟没有生养,即便贵为郡主又如何呢?你既不能帮着浩儿建功立业,又不能为他生儿育女。”说罢,她还一脸嫌弃的摇摇头。
曼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不,不,天浩答应过我,今生今世只要我一个人!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那若是你一辈子没有生养,难道浩儿也不能纳妾吗?”孙氏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这女人,平日里看着挺温柔,没想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你这是想要让浩儿断后吗?”
曼绮被她这样一顿抢白,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忙不迭地说:“娘,您放心,我会为天浩生儿育女的!等他凯旋,我便为他生儿育女!”
“你以为生儿育女就是你这样随口一说吗?”孙氏冷笑道,“你未免太天真!你想生,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我……我……”曼绮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去辩解。的确,她成亲已有数月,这肚子却迟迟不见反应,实在难以说服别人。
孙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方才因蒋氏和清然而起的郁郁似乎得到了抚慰。她忍不住得意地想:蒋氏,你以为你那媳妇儿整日陪着你就是好吗?她可能像曼绮这般,任你揉捏摆布?
“二夫人!您说够了吧?”一直站在一旁的涟儿眼见郡主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决定替郡主讨回公道!
孙氏正在一旁得意洋洋,享受着颐指气使的乐趣时,冷不丁被人打断,她本能地顿了顿。随即,见说话的人只是曼绮身边的丫鬟时,她只觉得面子被拂去,更加不能容忍!
孙氏猛地站起来,指着涟儿道:“我与曼绮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插嘴?更何况,你家郡主尚且知晓规矩,你却不知好好学着些!”
曼绮没想到涟儿会为自己出头,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再加上对方又是天浩的娘亲,她连忙去拉扯涟儿的衣衫,拼命低声暗示道:“涟儿,你别说了!她毕竟是天浩的娘,我不能不尊敬她!何况,她说我的那些话,也是实话……”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孙氏见曼绮如此言语,愈发气焰嚣张:“到底是主子懂事,这奴才就是奴才,没有教养!没有规矩!”
涟儿丝毫不在乎孙氏指责她的话,她不过是个丫鬟,挨些打骂是很正常的。这么些年若不是跟在郡主身边,只怕也是少不得打骂。涟儿一直觉得郡主是这世上最温婉可人的女子,哪里能受这份气!她想过了,无论如何,拼得一顿责打,也不能让郡主被人欺负至此!
于是,涟儿反握住曼绮的手,道:“郡主,您糊涂了!您看看她说话这副样子,哪里像是为人尊长?您若是再这样容忍下去,她只会变本加厉!您别忘了,您当初下嫁姑爷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嫁过来受这份气吗?您自幼虽没有娘亲在身边,可却一直是王爷的掌上明珠!王爷若是知晓您被人这样欺负,不是会伤心死吗?”
涟儿的话直戳曼绮的心,她神色黯然下来,松开手,不再拦着。涟儿说得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被欺负的便不知是她,而是整个平南王府!此前种种,皆是她看在天浩的面子上,才会一步步容忍,可现在这样,若是再忍下去,只怕她正妻的位置也快失去了!
既然无论如何忍让,都不能讨婆婆的欢心,不如厉害些,好好地守护自己该有的一切!
基本上,涟儿的话根本没有引起孙氏的重视,她太了解曼绮的性子,知道她一定会出面拦住涟儿。于是,她便站在一旁,等着看那贱婢被责罚!
孰料,曼绮竟然侧身闪开,一副放任的态度。孙氏还没准备好迎战,便见涟儿三两步走到自己面前,反驳:“二夫人,您方才说奴婢没有教养,没有规矩,可在奴婢看来,您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这贱婢,在说什么!”孙氏呵斥道。
涟儿丝毫不恼怒,始终保持着淡然,却全力反击:“首先,您只是阮府的偏房,而我家郡主可是阮府少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其次,您不过就是个寻常百姓,却敢如此指责王府郡主!这便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郡主好心性,见您年纪大了,便处处忍让,可您却为老不尊,这若是传出去,别说是您,就是姑爷也难逃责罚!”
“你!”孙氏显然没有想到平日里温顺的奴才竟如此牙尖嘴利,让她颇有些防不胜防的感觉。
涟儿没有停顿,接着说:“何况您处处说我家郡主性子绵软,便不能当家。可您这般霸道,不也是只是个妾吗?京城之中,谈及阮府,谁不知道大夫人性子和善?而寻常府邸中处处占着强,不讲理的也总是那些个看不清现状,自以为是的妾侍!”
“大胆!”涟儿一口一个妾侍着实刺激到孙氏,她近乎发狂,咆哮道,“蠢笨丫头,您别在哪儿一口一个郡主地叫着,如今京中,谁不知道平南王带头谋反,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便下旨满门抄斩!”
孙氏的话彻底激怒了曼绮,爹爹的事她早有耳闻,但她深信爹的为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孙氏说她也就罢了,若是还妄图指责爹爹,她便再怎样好性子,也是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