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内,苏诺语的气色愈来愈差,人也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这日,御膳房照例送来精致的吃食。心云见来人是个陌生面孔,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苏太医之前的吃食不是一直是小山子在送吗?怎得今日换成了你?”
“心云姑娘,奴才叫小忠子,之前一直也是御膳房的。今日小山子吃坏了肚子来不了,这才嘱咐了奴才送来。”小忠子笑嘻嘻地说道。
心云不疑有他,从他手中接过锦盒,道了谢,转身进了屋。
“小姐,起来吃些东西吧。”心云极小心地将苏诺语搀扶起来,又体贴地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苏诺语命她将锦盒打开,随意扫一眼吃食,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难为御膳房,这每日都要做不同的送来。今日的看起来格外精致呢。”
心云听她这么说,高兴地道:“既然小姐看着有食欲,那今日就多吃些吧。多吃些东西,病才能好的快些。”
苏诺语点点头,吃一口心云喂过来的菜,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喃喃道:“这味道熟悉得很……”
用过午膳没过多久,苏诺语的病情急转直下,变得更加严重。之前虽说是气色不好,却也只是头昏目眩,胸闷气短,今日是直接将中午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心云被她那副样子吓坏了,连忙大声叫了太医进来。
苏诺语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太医甲上前给把脉,太医乙则仔细辨认了她的呕吐物,之后很快便有了结论。
“苏太医,您的医术本就令我们望尘莫及,因此我们也不必对您有所隐瞒,想来您心中也是有底儿的。”太医甲说道。
苏诺语虚弱地点头:“是,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心中有数,只怕是熬不过去。你们各自去忙吧,不必守着我。”
心云一听苏诺语这话,慌了神,抓住太医的手,急切地问:“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什么叫熬不过去?”
太医甲叹口气,说道:“心云姑娘,苏太医是中了剧毒,只怕是……”
正说话间,季舒玄步履匆匆地赶来,他原本用过午膳,准备小憩片刻。不想还未待合眼,就听见章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告诉了他关于苏诺语的事。他一急之下,哪里还有心情休息呢,起身便往太医院跑。
众人一看季舒玄驾到,纷纷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
“起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虚文?”季舒玄斥道,“朕只问你们,苏太医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中毒呢?”
太医甲上前一步,将方才诊断的结果又重复一遍,方才道:“皇上,方才微臣等已查过苏太医吃的膳食,问题就出在那道羹里面。有人在羹里面下了剧毒!”
一听下毒,季舒玄脸色瞬间铁青,怒道:“章华,给朕去查,今日苏诺语的膳食是谁做的,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将他们都给朕带到太医院来!”
“是,奴才即刻就去。”章华应是后,转身飞快离去。
季舒玄见太医一直没有解救的动作,目光冷厉如利箭:“你们都是死人吗?既是中了毒,就想办法解!若是苏诺语有个三长两短,朕便摘了你们脑袋!”
“臣……遵旨。”诸位太医一听这话,吓得双腿打颤,这苏太医是身中剧毒,哪里有药可解?能一直撑着留一口气,他们已经是诧异莫名。
苏诺语看见季舒玄怒不可遏的样子,知道这些太医必定是吓坏了,气若游丝道:“皇上,您休要为难他们。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无药可救了……”
“胡说!”季舒玄怒吼,“诺语,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放心,有朕在,你不会有事的。朕不会叫你有事的!”话虽如此,可看着苏诺语那样子,季舒玄心底纵使是百般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诸位太医见皇上如此伤心震怒,既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也不敢离开。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哀悼,这苏太医眼看就要行将就木,自己大概也是活不过今日了。
季舒玄见屋内还站了那么多人,骤然回头,像是野兽一般,吼道:“你们一个个地站在这儿干什么?给朕滚出去!滚!”
听见这话,众人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纷纷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哪怕是明知要死,也没有人愿意在临死之前还承受这骇人的怒火。
刹那间,屋内便只余他们两人,季舒玄顾不上许多,一把就握住苏诺语的手,一改方才的怒不可遏,深情地说:“诺语,朕的心意,你虽说早已知道,但是有些话朕却从未对你说过。诺语,你可知道,朕活了这三十余年,你是第一个叫朕动心的人……”
苏诺语眉头微蹙,很想出声阻止他说这样一番话,可她实在疲惫至极,即便只是开口说话这样简单的事,她也无力去做。
季舒玄见她神情痛苦,只以为是剧毒在她体内造成的,心疼的几欲落泪。
屋外心云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不时地趴在门上听听动静,然而只能听见皇上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小姐的回应。心云很想冲进去,陪在小姐身边,她相信,事已至此,小姐最想见的人一定是公子,而非皇上,她知道小姐心底一定还有许多话要对公子说。可此时此刻,皇上陪在那儿,她压根就进不去,想要说什么,做什么也是枉然。
心云双手合十,微微闭眼,在心底祈祷着:老天爷,我家小姐自幼便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您为何要如此对她?过去拿十余年,难道她说承受的一切还不够吗?好容易现在寻到了生命中的真爱,为何您还要如此为难她呢?您若是真的有眼,便不要再为难我家小姐,有什么惩罚通通落在我身上吧!
苏诺语从进宫之日起便一直备受瞩目,现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月华宫内,贵妃听说这事后,心中一惊,诧异地看着彩纹:“你说什么?中毒?”
“是啊娘娘,奴婢刚得的消息,说是苏太医已经病入膏肓,现如今连皇上都守在她病榻前呢。”彩纹说得信誓旦旦,“奴婢还听说,皇上为此动了大怒,说若是苏太医有个什么闪失,便要全部太医院的人陪葬呢!”
“让所有人陪葬?”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彩纹郑重地点点头。
贵妃原本脸上的怜惜之情迅速被冷酷取代:“活该!这是她咎由自取!”
“娘娘,您不是说……”彩纹惊愕于贵妃的转变。之前娘娘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贵妃冷哼一声,语气冷漠:“本宫的睿儿当初不治而亡,皇上虽说伤心不已,却也没有说过要太医院陪葬的话。睿儿可是长子,也是皇上膝下唯一的子嗣!没想到在皇上心中睿儿竟不如一个女人!她得到了睿儿都不曾有的重视,本宫岂能容她?”
彩纹听后,有几分无言以对。她知道,凡事涉及到小皇子,娘娘便会失去往日的冷静与优雅。
贵妃眼底满是阴鸷,原本她还想着留苏诺语一命,可以调查睿儿的事。可如今看来让苏诺语活着,便是对睿儿的伤害!既然这宫里有人视她如死敌,她自然是乐见其成,至少省了她动手!
高阳殿内,午后本是杨妃礼佛的时间,然而佛堂的清净被香茗急切的脚步声惊扰。
杨妃不悦地放下手中的佛珠,薄责道:“香茗,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难道连本宫的规矩也不懂?”
“娘娘息怒。”香茗微微喘着粗气,道,“奴婢知道娘娘礼佛之时,不愿被人惊扰。但今日实在是事关紧急,奴婢不得不坏了您的规矩。”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杨妃不疾不徐地开口。
香茗看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娘娘,今日苏太医吃了小忠子送去的吃食,身中剧毒,快要不行了。”
“什么?”杨妃猛地跪直身体,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她,“本宫不是让小忠子以本宫的命令行事吗?他怎会贸然行事?”
香茗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奴婢也是奇怪这个事呢。会不会除了咱们之外,还有旁人也看苏太医不顺眼,想要除之而后快?”
杨妃抬手,香茗会意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杨妃沉默半晌,方道:“这一切应该只是个巧合,一份吃食,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而这宫里想要对苏诺语下手的人多得很!哈哈,如今可好,不劳本宫出手,便可以除去心头大患!真是天助本宫!”
香茗附和地说着:“是啊,不知是谁,无形之中竟帮了娘娘大忙!”
“香茗,皇上一定派了人在查。这样,你也悄悄地去打探一下,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杨妃饶有兴致地吩咐道。
香茗含笑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去打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