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些恼人的琐事,苏诺语眉心微蹙,透过纱帘,看见外面忙碌的身影,她只觉得自己始终难以融入。
“小姐,咱们该去为皇上请平安脉了!”心云在一旁低声地提醒。
苏诺语看一眼更漏,好看的眉头蹙得更紧,她叹口气,边起身边吩咐:“准备东西吧。”
以往出入太医院,苏诺语都会好性子地同众人说一声,然而想起他们昨日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便了无兴致。不声不响地便携心云出了门,往嘉德殿的方向走。对于她不在乎的人,丝毫不必委屈自己!
快要行至嘉德殿时,远远地看见有个女子在殿外同章华说着话,虽隔得远听不真切,但也能猜到她是想要进殿拜见皇上。如季舒玄自己所说,这宫里的女子没有哪个不做此想。
苏诺语并不在乎这些,她如此频繁地出入嘉德殿,便没指望过不被人瞧见。虽说宫里也有那些难听的传言,但她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流言蜚语!
苏诺语没有说话,依旧是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目不斜视。倒是心云悄声在她耳边低语:“小姐,那个女子是皇上身边的齐嫔。”
这下走得近些,方能听见些两人的对话。
“章公公,我听说皇上龙体欠安,特意带了亲手做的吃食,您便让我进去吧!”齐嫔好言好语地商量着。
章华脸上堆笑:“齐嫔小主,皇上龙体安好,只是这些日子朝政繁忙了些,并无大碍。您还是回去吧。若是皇上想见您,自会传召您。”
齐嫔仍旧苦苦相求:“章公公,您放心,我进去无非是想伺候着皇上用些点心,绝不会扰到皇上处理朝政!您便帮着通传一声吧!”
“齐嫔小主,不是奴才不通传,只是皇上一早便下了令,任何人都不见。奴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章华劝道。
苏诺语心下戚戚,这后宫的女子生活真的是一丝自我也没有,活着的目的便是等着皇上的垂怜!幸亏她当日离开了皇宫,否则若是有朝一日也变成如这齐嫔一般卑微,她必是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章华一直苦劝齐嫔离开,然那齐嫔也是个执着的人。正巧她走过来,章华像是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过来:“苏大夫,您来了!皇上等候您多时了!”
苏诺语淡淡地冲着章华点头:“麻烦公公通传一声。”
“不必……”章华的话未说完,便被苏诺语的眼神制止,她状似无意地看一眼一旁愤愤的齐嫔,章华这才改口,“是是是,那便请苏大夫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皇上。”章华随即闪身进了大殿。
见章华进殿,苏诺语恭敬地站在一旁,故意微垂着头,不去看齐嫔。她可不愿意才进宫没两天便跟这些女人起任何纠结。
无奈天不遂人愿,齐嫔朝她走过来,一改方才的轻言细语,声音中略带一丝凉意地问:“你便是那个传说中医术精湛的苏大夫?”说话时她傲气地上下打量着苏诺语。
苏诺语知道避不过,便恭敬地行了礼:“回齐嫔小主,微臣便是苏大夫。”
“我听闻皇上很是欣赏你,一日两次地让你请平安脉。那么敢问苏太医,皇上龙体是否安康?”齐嫔问。
苏诺语知道实话实说必定是要惹齐嫔心生嫉妒,但总不能说皇上龙体欠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略微沉思,只说:“皇上如今朝政繁忙,皇上夙兴夜寐,只怕也是疲惫。这才让微臣请平安脉。”
“你既如此得皇上看重,想必医术是没有问题。那不如改日也来为我请个平安脉吧!”齐嫔冷冷地说。
苏诺语面不改色地点头:“是,微臣遵旨。”
正巧这个时候章华走出来,生生打断了齐嫔将要出口的话。章华恭敬地来到苏诺语面前,陪着笑脸道:“苏大夫,皇上请您进去呢!”
苏诺语点点头,进门之前,不忘恭敬地朝着齐嫔行礼:“齐嫔小主,那微臣便先进去了。”
齐嫔冷哼一声,看着苏诺语转身进了殿,那眼神便像是乌眼鸡似的,恨不能将她给生吞活剥!她好歹是个嫔位,想要见皇上,却被推三阻四;而一个小小太医,竟连通传都不需要!何况她敏锐地发现章华方才在这个苏大夫面前,自称“奴才”!她想起宫中的那些传言,满脸的不悦。
章华则在一旁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进了嘉德殿,苏诺语如常进去给季舒玄请脉,一言不发,极安静地做完手头的事,便起身退到了一边。其实她知道季舒玄此举的真实想法,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压根就没有必要找个太医一日两次的请脉!
自打苏诺语的脚迈进大殿,季舒玄的目光便锁定在她身上,自然看出来她今日情绪较往日要低落几分。季舒玄关切地询问:“诺语,朕瞧着你今日眉宇间似有不豫,可是何人或何事惹你烦恼?”
苏诺语微抬头,迎上季舒玄的目光,脱口道:“皇上,您可否允准我一件事?”
“哦?你有事求朕?”见她点头,季舒玄心中大喜,豪爽地道,“但凡是你开口的事,便没有朕不能答应的!你但说无妨!”
苏诺语平淡地说:“恳请皇上答允我,明日起可以无需来此为您请脉!”
“不行!”季舒玄的脸阴沉下来,断然拒绝道。
苏诺语叹气,无奈道:“皇上,以您如今的龙体康健情况来看,压根就用不上我每日来请脉。您这又是何苦呢?”
“诺语,你聪明灵透,难道会不明白朕的心意?”季舒玄略微失望地问。
苏诺语点头:“是,我明白您的心思。可我在进宫之日,便同您约法三章过,您是不会勉强我的!君无戏言啊!”
“朕是答应过诺语不勉强你,可你现在的身份是苏太医,你是朕宫里的太医院院判!既如此,那么岂有太医不愿来为朕请脉的道理?”季舒玄脑子反应极快,迅速堵住苏诺语的嘴。
苏诺语脱口道:“那可以让其他太医来为您请脉!”
“那怎么行?”季舒玄一本正经地反对,“朕乃一国之君,朕的健康便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福!朕自然要这太医院中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为朕请脉!”
苏诺语被他的话噎住,无言以对。半晌后,终于妥协:“既如此,那么我先告退。”说罢,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季舒玄被她的举动气到,除了她以外,还从未有人敢在未经他允准的情况下,转身便走!刚欲发怒,脑子里想起褚哲勋在信中的建议,他深深呼吸一次,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平静地扬声道:“诺语!朕可以允准你不必每日前来请脉。”
苏诺语停下脚步,听他这么说,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充满警惕地问:“果真么?”
她脸上的不信以及语气中的怀疑有些伤了季舒玄的心,他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说出口的话便这么不可信吗?“君无戏言!”他随即补充道,“不过,你也要答允朕一件事。”
苏诺语的脸上笑意还未扬起便僵住,就知道皇上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她,竟然还有交换条件!她看他一眼,试探性地开口:“那您说来听听。”
“朕看你爱好读书,不妨你将每日来请脉的时间放到一起,每日花半日的时辰去朕的藏书阁中看书,如何?”季舒玄问。
苏诺语一听,略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好!那便一言为定!”
“朕乃堂堂天子,岂会欺你一小小女子?”季舒玄笑着说。心中则另有打算。
苏诺语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心中是有些防备的。可去藏书阁看书本也是她的兴趣所在,总好过每日都来给一个身体健康的请脉,接着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从嘉德殿出来后后,苏诺语情绪明显比来的时候要好许多,心云看她那样子,心中猜测着必是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苏诺语便偏头看着她,声音愉悦地说:“心云,你可知晓,从明日起,我便无需再来嘉德殿请平安脉了!”
“真的么?”心云满脸地诧异,“皇上怎会答应您这个要求?”
“他哪里会那么好,这是有交换条件的。”苏诺语将接下来的安排说与心云听。
心云听后,低头想了想,方才道:“小姐,那个藏书阁想必皇上不会有时间日日去,倒是比嘉德殿好!”
苏诺语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每次去嘉德殿,她都能在他案头上看见一摞厚厚的奏折,想来每日要早朝,批奏折,见大臣,足够让他分身乏术!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每日都轻松许多!
只是这个时候的苏诺语还不知晓,她这些想法只是美好的幻想,真实情况要残酷许多!皇上的确是每日忙到分身乏术,可,他直接将批阅奏折的地方从嘉德殿的配殿挪到了藏书阁!每日都有半日的时间,两人要单独待在一起!纵使不必交流,那气氛也令苏诺语心生烦躁!然而这些是后话,苏诺语一时间还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