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没办法,事先预付给了酒店十万,全是问皓轩借的,我自己有五万积蓄,刚出去和另一个朋友碰面,只拿到五万,还差十万。我是自己挖了个坑在往里跳,都怨我平时老在父母面前吹嘘收入有多高,他们以为我能搞定,哎。”
“你说沈皓轩借了你十万?”我难以置信的问:“他才工作一年多,他有这么多的钱。”
“他们所里有个很漂亮的女律师介绍了他不少案件,那个女律师人挺不错,之前皓轩没钱请她在外面吃饭,经常把她带到我们那屋里做饭给她吃,她吃的很高兴。”
“经常?沈皓轩做饭?他这么空?不忙吗?”我一时难以自控,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他还好啊,也没忙到废寝忘食,怎么了,皓轩没跟你提过,不过你们已经和平分手了,过去的事都不提了,你瞧我这张破嘴。”
我使劲咽了咽口水,咬着嘴唇道:“不说他了,说钱的事吧,你打算问我借多少。”
“十万。”
“十万?”我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我哪有那么多钱?”
“宁书,你看在我这桩婚事快搅黄的份上帮帮我吧,我和小默结了婚,她的钱就是共同财产了,她家里条件好,十万块钱很容易拿出来的。”
“我不是怕你不还,而是……”
“皓轩说你找了一个特别有钱的男朋友,宁书,救急如救火,不然我今天肯定走不出酒店的大门了……”
“好了,好了”,我掏出一张卡,卡里存着秦羽给的五十万,他说这是他的积蓄,交给我处置,他说男人赚钱就是为了给女人花的。 我本来不准备花,一直留着,没想到却用来救了别人的急。
“密码是六个九,你拿去取吧,这张卡是别人的,临时放在我这保管,所以你要尽快把钱还我。”
“宁书,你太仗义了,就知道麻烦你肯定没错,我一有钱了马上还你!”
刚子举起卡,一脸释怀的笑着走了,我走向乐乐他们坐的地方,老远发现一桌人在向我张望,走进一看,沈皓轩像是喝了很多的酒,抓着魏无涯不松手,指着他鼻子道:“你是宁书的新男友?宁书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啊,上次我在她家见到的,不是你,那个男的比你年轻,比我也年轻,比宁书年轻,我以为她现在喜欢小朋友,没想到她老少通吃,又换成了你这个律师,你说我们都是做律师的,怎么被这个女人糊弄的团团转!”
我听的全身冒火,走上前用力推开沈皓轩,“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魏无涯欲把我挡到他身后,“宁书,没事的。”
我倔强的站着,与我纠缠不清的青春对抗,那些年所有的艳阳天仿佛刮了场龙卷风,将美好的,甜蜜的,期盼的,和我曾执着的,全部还给了对面的男人。
为什么,我在他的心里变得如此的轻贱。
沈皓轩一把抓起桌上的啤酒倒到我脸上,咆哮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枉我对你一片痴情,你却背着我在外面搞了这么多的男人!我为了你的欲望,为了你的物质要求,不惜尽一切的努力,你知道我在江城打拼有多辛苦吗!你却连等待的耐心都没有,你不就嫌老子没钱吗!你不就想找个有钱的!何必装的楚楚可怜!骗子!宁书你是个大骗子!”
“沈皓轩,你有什么话我们私下里说清楚,你在别人的婚礼上闹有意思吗!”
“你觉得我让你丢脸了!你嫌弃我了!宁书,我可是把我的整个青春都给了你!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他用力把啤酒杯摔到我脚跟前,如同对待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取好钱回来的刚子忙把银行卡塞到我手里,拦住沈皓轩,“皓轩,你发什么疯!”
沈皓轩道:“我说过她有钱吧,你瞧瞧,十万块钱!十万块钱!宁书宁大记者眼睛眨都不眨,她傍大款啦,她可有钱啦!”
泪水混着啤酒从眼角往下淌,我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无涯掏出手帕递给我,我没有接,独自走了,他追上来拉我的衣袖,“宁书,宁书!”
我抹了一把泪,“滚!不要管我!”
骗子!江城你就是个骗子!
都是骗子!
我无法释怀自己的崩溃,无法接受曾经深爱的男人,在我流血的伤口上补了一刀又一刀,曾发誓此生相守,转念却恨的咬牙切齿,书里常说历尽磨难才能成长,然而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怎能体会当中的痛苦,那一分一秒的煎熬,无法用像样的词汇来表达。如同整个生命断了线,摇摇欲坠,什么未来,什么希望,在这一刻都被拍了响亮的巴掌,把孱弱的身躯紧紧捆绑,封进黑不见底的石洞里。
“师兄,你在加州好吗!我想去找你!”
“我好想你!”
“特别的想!”
我嚎啕大哭着自言自语,掏出手机,把秦羽的号码举在眼前,对着他的联系方式说了许多想念的话,说着哭着,泪如雨下。
回到小茶馆时,看见爸妈在就着茶水吃包子,他们为了省钱,连午饭都舍不得吃么。
爸爸瞥见我,惊讶的站起来,“小书,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爸,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江城了。”
爸爸紧紧的把我抱住,“小书,怪爸妈没有能耐,让你在江城受了苦,好,我们回家,回家。”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别哭了小书,是碰到单位的领导了?工作上犯错误了?”
我用力的点点头。
“那犯什么错误了?怎么说把你辞了就辞了?你不是已经转编制了吗?”
爸爸道:“孩子是感到累了,我们就别逼她了。”
妈妈叹口气,“那这工作不干也罢,米县也有报社,回去我们照样有工作,这世上有些人宁当凤尾不为鸡头,但在小地方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很好的选择呢。”
父母的体谅彻底瓦解了我心里最后的防线,回去吧,回去吧,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离开一个令人伤心的城市,回到自己的家乡,或许是疗伤的最好办法,反正迟早要走的。
况且这不是逃避,而是回家。
于是晚上,我没有和香芹姐、赵柯、小房、乐乐,还有子佩吃顿告别的饭,便准备离开江城回米县,可以带走的行李很少,笔记本,外加一些四季衣物,足以塞进一个行李箱里,剩下的唯有被褥枕头。妈妈说,那都是从学校带出来的,已经用旧了,不值得长途跋涉带回去。
记得当初我从学校搬出来时,也如同现在这样,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校门,满心好奇,对万物充满憧憬,如今灰溜溜的,满身疲惫的离开,像是夏末的蚊子,再不走,是活不过秋天的。
乐乐和子佩到火车站送我们,我同她们抱了又抱,“此去一别,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何时了。”
子佩道:“宁书你就是太悲观,我们这么年轻,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回家后常联系。”
“好。”
爸爸一只手拖着行李,另一只手拉着我,妈妈也如此,我走在他们中间,匆匆踏上回乡的路。
回到米县,生活里的一切都对了,空气是熟悉的,周围的人是亲切的,人们在地球上这方天地里过着相似的生活,读书,工作,生孩子,节奏相同,步伐一致。女孩子过了二十六,男孩子到了三十岁还没有结婚,那是顶异类的异类,搞不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二舅托关系让我进了县里的报社,没有费太多的力气,挺容易的。头一天他带我到报社见了韩社长,晚上请社长吃了顿饭,第二天我就去上班了,社长拍着胸脯说他保证让我进编制,很厉害的样子。二舅说,社长是他同学的堂哥,绝对会照顾我的,要知道我在江城的今日晨报待了一年,也只跟主编打交道,从没有机会和社长说过话,回到米县,仿佛一下子地上人间。
上班的第十天,起床推开窗户,初秋的月季在我房间的窗户底下姹紫嫣红开成一片,浓郁的香气里飘荡着米县独特的诗意美,令人心旷神怡。我用剪刀剪下几枝插在花瓶中,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妈妈在院子里扫地,见我出来,抬起头对我说:“小书起来啦,快去洗漱吧,我来给你做早饭。”
我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出来时,早饭已摆在桌上,热牛奶,三明治,还有剥好的石榴和柿子,完完全全开始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打开电脑,边吃边看秦羽发来的邮件,他最近在忙于考试,邮件内容写的不多,但字里行间的情感越来越炙热,他开始不叫我宁书,或者小书,而直呼我老婆,夫人,秦羽家的,甚至没有出现过宝贝,亲爱的,这些情人之间常用的称呼。
我清楚他的意思,宝贝,亲爱的,这些代表的关系是含糊不清的,而他的目的很明确,他已经把我当成了此生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