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走后的第二十八天,秦家有两个人到报社来找我,一个是秦羽的继母,另一个自称是秦家的管家。
他的继母比我上次见到时要谦和,要温婉,她笑着对我说:“宁记者,你还记得我吗?”
我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意识到我等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原以为他们会派一个人来警告我离秦羽远点,但没有联想过是秦羽的继母和秦家的管家亲自过来。他们的重视,足以显示出秦家的长子在他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我反而不害怕了,倒有点开心。
我也笑道:“秦太太你好。”
“秦羽的父亲让孟管家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慢慢聊。”
正值下午最忙碌的时候,同事们在忙着排版校订明天早上的报纸,整个办公室忙的热火朝天。见到秦家来人找我,骚动的眼睛和敏锐的鼻子蠢蠢欲动,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
所有的气愤都契合了我的想象,我耸耸肩,“没关系,我们在这聊好了,我手头上还有一堆事,我想秦太太也挺忙的。”
她目光复杂的打量我,“没想到宁记者的性格如此直爽。”
我含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我做过的事,我会如实告知。”
“既然宁记者不在乎,那孟管家开始吧。”她瞪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她一定在恨恨的想,为什么秦羽的父亲仍对他不死心,她肯定希望,从我的嘴里得出和谣言相反的回答。
但我宁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她得逞的。
孟管家弓着身子,酝酿着措辞,“我们大少爷以前在这家报社待过,现在去了美国。”
我大声的回道:“我知道啊,他现在去了美国,对我就没什么用处了。”
孟管家疑惑的道:“宁记者,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大少爷?”
“可不是,像我这种在江城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不攀龙附凤,够住几根高枝,能有什么前途,以前秦羽在报社的时候,我费尽心思勾引他,让他为我做这做那,当初为了留在报社,我逼着他帮我写了调研文章,论文,后来什么写新闻稿,帮我跑采访,开一千多公里的车去农村接我,之类的事情不计其数。”
香芹姐上前道:“宁书,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孟管家道:“过去的事?那就是宁记者曾经做过的事实了,我不明白宁记者能通过什么方式胁迫大少爷。”
我张扬的笑起来,“女人能通过什么方式,特别是一个没钱没势的女人,我们不过习惯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想要的一切,秦羽有次送我回家,我引诱他在我家里喝了酒,之后的事情我想不必细说了,再后来,每次我喝醉了,我都命令秦羽来接我,然后让他在我家里过夜。我无所谓,可他是秦家的少爷,他在乎秦家和秦氏集团的的名声,别忘了,我是报社的记者,拿住他的软肋轻而易举。”
香芹姐使劲的扭过我的身子,“宁书,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伊月叫着捂住嘴巴,“怪不得那次我们吃韩国料理,宁书喝醉了酒,秦羽来接她,一脸的不高兴,原来是被逼的,宁书竟然……”
孟管家看看伊月,又盯着我,“可宁记者的外表和气质,不像……”
“这世上的人,谁不是既想做**,又想立贞节牌坊,要不是你们整天盯着我,非传出什么秦羽为了我悔婚的传闻,我的男朋友也不会跟我分手!现在秦羽去了美国,你们还不肯放过我,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有新的男朋友了,看见这桌上的花了吗,这是我男朋友送的!你们不要异想天开了,秦羽会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悔婚!会为了我抛弃自己的前程!简直太可笑了!我求你们不要再缠着我了!不要再刨根问底了!我和秦羽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孟管家道:“那大少爷和王小姐悔婚,难道也是宁记者要挟的?”
“你错了!我倒是很希望秦羽和王莎莎结婚,那我也就可以和我的男朋友双宿双栖,有了婚姻的保护伞,我更能如鱼得水的左右他。但秦羽这个男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竟然因为愧疚而选择和王莎莎悔婚,愚蠢的男人,我还要他有什么用!请不要再把我和他扯上关系!我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
“我没想到宁记者能如此坦白。”
“你们秦家的眼线像个听话的哈巴狗整日盯着我,我坦白了,一了百了,出了这个门,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秦羽的继母瞟了一眼赵柯,不相信的讥笑道:“看来宁记者很厉害,能同时掌控两个男人,一个用来当作男朋友,另一个用来发展自己的事业。”
伊月道:“你们千万别小看宁书的能力,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她在饭局上认识的,一个有钱的老男人!”
小房连忙呲她道:“伊月姐,你别胡说八道!”
他站到我的身旁,用温暖的语气说:“宁书姐,你不要害怕。”
我故作愤怒的把桌上的报纸推开,“够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不择手段过!谁没有一点企图!有谁是一张白纸成为人上人的!要不是你们把我逼疯了,我才不愿意和你们秦家人费口舌!去他妈的秦羽!”
落地的报纸堆发出一阵阵闷响,把我的自尊和自爱毫不留情的压在缝隙里。
秦羽的继母吓了一跳,惊讶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你这个疯女人!”
孟管家却相当淡定,他对结局似乎很满意,带着笑意对秦羽的继母说:“太太,我就说,大少爷是一个仁心宅厚、善良正直的人,他和王小姐悔婚定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从小就这样,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独自扛,但谁料人心险恶,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给祸害了。”
秦羽的继母冷笑道:“大少爷也太懦弱了,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就能拿捏住他,他以后能成什么大气候。”
孟管家道:“成不成的了大气候,得有董事长说了算,反正我看出来了,大少爷一直在顾全大局,他主动要求去美国读书,说明大少爷隐忍聪慧,因为他明白真相早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他去美国读书,还不是董事长要求他去的,先是拖着不肯去,后来突然又想去了,谁晓得在搞什么名堂。”秦羽的继母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败涂地,恨不得把我撕碎的眼神,刀子似的停留在我的脸上,“必须向小羽验证这女人说的话,还有,把律师叫来,让这个女人为她的猖狂付出代价!”
我迎着她的目光,大义凛然。
孟管家望了望我,“太太,现在大少爷在美国只身攻读学业,我们拿这些不开心的事去打扰他,影响了他的状态,难免董事长会怪罪下来。另外,找律师来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理论,不知道的会说我们秦家小题大做,趁机炒作,用负面新闻寻求影响力,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秦羽的继母气的脸色发青,她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办公室,“你们都听清楚了,宁书宁记者,一个恶毒至极的女人,差点毁了我儿子一生,这种德行,还能当记者,有良知的,向你们领导反映反映吧。”
她阴冷的笑出声,优雅的转身走了,办公室里从风平浪静变得炸开了锅。
主编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宁书,你过来一下!”
我轻盈的走向他的办公室,一种又喜悦又舒坦又凄凉的感觉在胸口升腾,阳光在地板上刻画出香樟树的样子,我记得二十八天前,秦羽站在路边吻我的时候,那天投射在树叶上的阳光也是明晃晃的,仿佛他现在正站在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说:“宁书,你看,今年的香樟果结的特别多,我们到香樟大道上走一走,去踩一踩外星人投掷的浆果弹。”
主编生气的关上门,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宁书,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太让我失望了!在挑选副主编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我可是一直力荐你,要知道我待在报社这么多年,还从没有把哪一个工作不久的员工推到副主编的位置上!你利用秦羽也好,他真心帮你也好,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私下里不能谈吗,啊?现在倒好,要想让你当副主编肯定不可能了,万万不能服众,这可怎么办,你说说怎么办!”
我安静的注视着他的焦躁,幽幽的说:“主编,是秦羽麻烦你把我扶到副主编的位置上?”
主编面色微变,“宁书,实话告诉你吧,秦羽临走之前,为我们报社拉来了好几个广告大项目,他没有说他的意图,但他的意思我不能装作不清楚。”
鼻子有些发酸,我呢喃道:“我就知道是他,不然主编你怎会看得上我,我的能力无法胜任副主编这个平台,所以并不可惜。”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主编,我想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