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我拨开桃枝走向小楼,手指上留下桃花的芬芳。
小楼上的人动也不动地凭栏远望,好像在等候我一样。
我终于来到小楼下,那楼上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斯文儒雅,气度不凡,穿着与纪灵相似的汉服,他的脸不属于我记忆中的任何人,却令我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出现?”我始终对这个莫名出现的人保持着几分戒备,是仅存的理性使然。
男子淡然一笑,薄薄的嘴唇动了动,“你以为这是在哪里呢?”
“你又在我梦里搞鬼了吧?纪哥他随时会来,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我认定了此人是利用我的梦境来抓我的人,知道纪灵有办法进入到我的梦里,所以心中底气十足。
“我知道,纪灵即是子允,他是绝对进不到这里的!”男子语气肯定地说,看着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无比自信的光芒,“因为这并不是梦境,而是你前世的记忆。”
我惊诧得说不出话,男子似乎非常了解我,并且没有表现出敌意,我紧张地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我这么了解?”
“不可说,不可说,现在对你说了,只会打乱我的全盘计划。”男子很有深意的笑着,我被他这么一说,更增加了几分迷惑。
我定了定心神,打算走进小楼,却听到他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就要自己去想,一切都深埋在你的心里,包括我,因为你的强烈执念,我才会出现。回去吧,欢迎你再来。”男子浅笑着冲我挥了下衣袖,我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被袖子扬起的风卷起,忽忽悠悠地飞向远方。
“钟南山你什么毛病,说晕倒就晕倒!”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地上,头被纪灵用臂弯垫着,他轻轻拍打我的脸。
“我做了一个梦……”我刚想复述梦中的情境,却发现,在我开口的一刻已经忘却了大半的内容,只记得那片扑簌簌的粉红色桃花雨,“桃花,小楼……”
陆斩蹲下来摸摸我的额头,“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什么桃花小楼?”
纪灵也对我的话不解其意,我只能茫然地看着他们,明明知道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是醒了以后立刻就忘了,只记得有一片桃花林,一栋漂亮的小楼在桃花林中……”我结结巴巴对纪灵和陆斩说。
“你刚刚根本就没睡觉,怎么会做梦,那应该是神思吧!”纪灵思索了片刻,皱眉继续对我说:“神思和通灵咒不同,通灵咒是后天习得的,可以与其他灵体交流,而神思是先天的,在人体这个小周天内,探知自身的奥秘,只有有仙人之体的人才有可能会用神思。”
我对纪灵的话似懂非懂,半天才想起来问纪灵道:“纪哥,你的意思是说我拥有神思的能力,所以我的身份不是凡人?”我的吃惊无疑比早就怀疑我身份的纪灵和陆斩多很多。
一直在我身边席地而坐的陆斩替纪灵解释道:“应该是臭狐狸给你的冰魄龙鳞激发了你身体或者是意识中的潜能,你本来是个凡人,由于吞掉了冰魄龙鳞才算真正具备了仙人之体。”
陆斩看了看纪灵,欲言又止,好像是有些话当着我的面不方便说,我觉得很尴尬,从地面爬起来想要躲开,却被纪灵拉住了。“钟南山绝对不会背叛我,这点我可以肯定,有什么话不必避讳他。”
纪灵笃定的语气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舒服极了。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用力地擦了一把泪水,对他们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系着这么复杂的事,我也很彷徨,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我自己死也希望纪哥你能好好活着……”
纪灵扶着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笨蛋,不用说这些,我都懂,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们谁都不用死!神思只要出现过一次,以后会一发不可收拾,你要锻炼让自己记住神思中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些可能对我们很重要。”
我点头答应,有点不安地问他道:“纪哥,你还会教我法术吗?”
“当然。”纪灵给了我个肯定的答复便转身离开,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剩下我和陆斩面面相觑。
“我跟臭狐狸认识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么好,你可别做了什么事害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在陆斩的脸上看不到那种一贯的玩世不恭,只剩下关切与担忧。
我实在想不出再用什么话去承诺,只能说了句“明白”之后就回了房间。简单地冲了个澡,我躺在床上发呆,此时的心情用“心乱如麻”来形容似乎再精准不过了。
我这辈子都是吊儿郎当,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性格,普通的人生,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经历,认识纪灵和陆斩他们绝对是一段能够改变我命运的经历,我以为就此可以走上一条不平凡之路,与纪哥一起降妖伏魔,造福人间,我们互相信任又互相依靠。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我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身份可疑的人,奸邪盯梢,乜事缠身,我只觉得心好累,累得我会想要产生逃离的念头。
可是我知道,我逃不了,已经身处漩涡中心,唯有面对,唯有与纪灵他们一起力挽狂澜,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解脱与救赎。
躺了一会,渐渐的我的眼皮变得沉重,困意来势汹汹,我的意识无力招架,很快就合上眼睛陷入沉睡。
又是那片桃花林,又是那座雕梁画栋的小楼。
我没想到,纪灵所说的“神思”,我竟然仅仅隔了几十分钟就再次看到,让我措手不及。
我四周观望,在桃花的掩映下,小楼空荡寂寥,并不见有人。
令我最惊异的是,我好像在走回这片桃林的一刻,之前见到汉服男子的记忆居然完全恢复。
可是他去哪了呢?何以此时此处是人去楼空,我可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
“你回来的可真快,比我想象的厉害很多嘛!”我觅着声音去寻找,汉服男子在小楼一侧的桃树下背手凝视我。这一次,他并不是自己,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我还认识——乙玲儿。
我吃惊不小,指着乙玲儿问男子:“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来取我的命的?”
男子一副了然的笑容,却并不急于回答我。
乙玲儿面色温柔,目光如温玉般含蓄,“杀了你,便是杀我自己,试问世间除非绝望之人,谁会杀死自己呢?”
我完全听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心中恼怒,好像在我面前,人人都可以说着深奥得让我听不懂的话,便对着他们大喊:“够了,我没有兴致听你们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挑我听得懂的,全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