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传言祸国殃民的雪山顾子陉新近收了个徒儿,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儿,举众哗然。
大家都议论纷纷,说是雪山之巅,孤男寡女,怕是子陉的红鸾星亮了。听闻有人专门为此消息真假设了赌局,赔率高达一赔十。一时间我的府上门庭若市,大家都知道我与他关系交好,来向我打探底细。
那顾子陉白白浪费了一副掷果盈车的妖孽皮囊,性子偏生如他的府邸一般冷清阴寒,生人勿近,此消息的可信度着实令我怀疑。
我正每日里无所事事,闲得无聊,巴不得生些事情出来,我嘱咐童儿闭门谢客,自己连夜飞去了雪山。
既是打探虚实,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现身,偷窥绝对是首选。
我了解顾子陉,就如同他了解我一样。我经常会偷偷溜进他的梅园偷饮他埋在树下的梅子酿,所以他很熟悉我的套路,对我时刻保持着警惕。我念了个“隐”字决,小心地闭了气息,才轻车熟路地向他的梅园慢慢靠近。
还未到近前,便看到子陉冷着一副棺材脸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身的冷意冰封三尺,我饶是早先盯着看腻了的,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一身鹅黄的娇俏少女,赤足带了脚铃,叮呤叮呤地一路追过来,紧扯了他的袖子,“师傅师傅,徒儿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声音清甜软糯,带着央求。
子陉只是微蹙了眉毛,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拂开少女的手,继续傲娇地向前走。
少女追在他的身后苦苦央求,“师父,我真的知错了。不要赶惜儿走好不好?”灵动的眼睛里已见泪光盈盈。许是撵不及,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委屈地哭出声来。
子陉也只是脚下一顿,毫不怜香惜玉,头也不回。
少女眼巴巴地等了许久,只得沮丧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快步追过去,磕磕绊绊地绕到子陉前面,竟然就势躺倒在地上,像一只猫儿一般就地打起滚来。
子陉无奈地摇摇头,转了个身,少女便如法炮制,追过去继续撒娇卖萌打滚。
“呜呜,师父,求求你了,我若是被赶下山去,那玉虚老头会笑死我的,你不知道做他的孙女有多命苦啦!”
原来这唤做“惜儿”的丫头竟是玉虚真人的孙女。早年时,玉虚真人对子陉有点拨之恩,难怪他一人冷清惯了的,竟然会答应收徒。玉虚老头那些赖皮招数竟被他孙女如数学了来。
果然子陉揉了揉眉头,败下阵来。
“那你可知错在哪里?”
少女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疑惑道:“昨天徒儿不该偷看师父洗澡?”
子陉脸色一沉,重重哼了一声,拔腿就走,那少女这招数应该使得多了,惯会察言观色,一把搂住了他的腿不放,“那定是徒儿不该夜半时钻进师父的被窝!”
我差点“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忙拼命掩了嘴,此行非虚,竟然还有如此劲爆的看点,只是那香艳画面只能自己脑补了。
子陉嘴角抽了抽,脸上能滴下水来,“那你可知悔改?”
“嗯嗯嗯!”女子把头点的如鸡啄米,哭兮兮地道:“我昨天实在是冻僵了,脑子不听使唤,才走错房间的。”
子陉低头看她,“我不是捉了一只火狐给你暖身吗?”
少女撇嘴道:“我夜里睡觉不老实,砸到它几次,它居然嫌弃我,不和我睡。”然后恍然大悟道,“喔!师父,定然是我昨晚睡觉时手舞足蹈,把你鼻子砸痛了,害你早起流血,你才生气的。对不起,对不起!”
子陉一脸的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难得见子陉这般臭的脸色,却是再也忍不住,憋得弯下腰来,顿时乱了气息。
子陉广袖一挥,一股冷风夹杂着地上的积雪向我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我只顾着笑,没有提防,躲闪不及,被砸了个劈头盖脸。
我不得不显出身形,故作优雅地旋了个身,以最潇洒的姿势撩开额前的刘海,露出我最得意的桃花眼,含情脉脉而又幽怨地望了一眼子陉。
“老相好,几月不见,你还是这么粗鲁。”
子陉却是难得开口,“几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骚包了。”
地上趴着的丫头一咕噜站起来,好奇地上下打量我。“天哪!你长得好漂亮!”
我不禁一脸黑线,子陉这是怎么教导徒儿的,怎么夸人都不会。我天生女像,最忌讳别人夸我漂亮,她却正中我的痛脚。
“小丫头,你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这冰块儿做什么?莫如拜我做师父,我府里姹紫嫣红,可比这阴寒沁骨的雪山有趣多了。”
实话实说,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是蛮合我胃口的。
小丫头咬着手指,歪头看我,又看看子陉脸色,似乎犹豫好久,才摇头道,“你太聒噪了,我不喜欢比我自己话多的人。”
魅力败给子陉,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像他那般云端高阳的男子本就少见。可是这小丫头拒绝的理由倒也奇特。
“最最主要的是我可以教你许多好玩的本领,尤其是怎样对付你师父这样又硬又臭的脾气,还有……”
子陉愈加冷了脸,“你府里那些姹紫嫣红的女人近日太消停了是不是?竟然让你得闲。”说完竟然招呼也不打,直接偷袭我,一道天罡之气直接向我面门冲来。
我知道,他这是吃醋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立即脚底抹油逃下山来,看那小丫头的赖皮手段,攻下顾子陉那是迟早的事,此事十拿九稳,我此行不虚。
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拿了五千两银子交给小童,让他乔装改扮了去赌坊押宝。
原谅我一个修道之人如此财迷,实在是府里闲人太多,胭脂水粉,簪环绫罗俱都开销太大,养家糊口不易,必须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