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尊贵的公主,剔透玲珑,深得父皇宠爱。
五岁诞辰,父皇问她有何愿望,她说,“我要以父皇为榜样,操纵皇权,且试天下。”
言语稚嫩,却掷地有声,惊得母妃花容失色,跪倒尘埃下。
她不喜诗词歌赋,不爱琴曲霓裳,专研治国之策,史记兵法。母妃教她女红针弊,她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母妃大骇,关了她三月禁闭,那年她十二岁。
十七岁时,她女扮男装,混入科考,洋洋洒洒一篇“天子策”,独占鳌头,震惊了天下。
父皇惜她才华,留她未嫁,希望她能辅助太子,安邦定国。
他是邻国质子名安,字未央,自小为太子伴读,懦弱无能,经常被众皇子嘲笑。
太子登基,天下大赦,恩准他回国。他以一个城池为聘,向新皇求娶公主。太子嫉贤妒能,一向视她为眼中钉,求之不得。
新婚之夜,她不穿凤冠霞披,墨发白衣,一身男儿打扮。
“我知道你平素委曲求全,故意隐藏锋芒,你亦当知我心性,不屑安于闺房。如今城池为聘,这场交易,你却是赔了。”
“太子弃如敝履,我却视若珍宝。当初被当做质子,受尽欺凌,我一度自艾自怜,萎靡不振。是你皇宴上的一句'操纵皇权,且试天下'令我醍醐灌顶。别说那是父皇赐我的一个城池,将来如若我得了天下,拱手给你又何妨?”
“我自小见多了宫里的寡情薄义,尔虞我诈,红颜枯骨又怎比得上问鼎天下?这些海誓山盟从来都是一场笑话。”
她刻意忽视他的深情,但是妻凭夫贵,她甘于平凡,但是绝不甘于平庸。
她助他统筹大局,策划绸缪,君临天下,他封她为后,无上荣宠。
大臣跪谏,她乃敌国公主,万不可参政。他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帝后同朝,但凡有新国策,必先征询她的意见而后施行。
她大权在握,呼风唤雨,一展宏图,得意春风。用了五年时间呕心沥血,使得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用了五年时光征战沙场,开疆扩土,周边诸国,纷纷称臣。
他为她闲置后宫,专宠专爱,放任她的任性。
一朝挥师南下,兵临故国城下,离夙愿得偿不过一步之遥。
城墙上,皇兄居高临下,剑尖直指她的母妃,“退兵,放了她,往前一步,血溅当场。”
她的母妃从容不迫,一脸平静,“这是你父皇留下的千秋基业,我本该拼死一搏。但我绝不会妨碍你的鸿图霸业,你若想要这城池,母妃成全你的且试天下,从这里跳下去,不做孩儿的绊脚石。亲情与天下,孰轻孰重,你自己选择罢!”
她眯了眼,仰望城墙上,她的母妃,皇兄,逆了阳光,好似一尊尊虚无的佛像。
她突然感到头晕眼花,自己追求了半生的操纵天下,最后近乎众叛亲离,不过是一场如烟繁华。
她班师回朝,临近京都时,换下戎装,将凤印交于部下。自己为他做了十年嫁衣,如今已再无价值可言了吧。想起他的万般宠溺,心里酸涩不已。
她打点好行李,失魂落魄地走出营地。听不到马儿嘶鸣,四周一片安寂,她愕然抬头,华丽的仪仗凤辇旁,他负手而立,笑的柔情荡漾。
“娘子,为夫来接你回家。”
她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忍不住滂沱而下,“我输了。”
他走过来,将她揽进怀里,“可是,我赢了。”
她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安未央,用了十年豪赌,终于让你相信,有一种爱,比天下更重要。我一直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