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过尴尬的午饭，林小曦松了一口气，坐上玥儿的车。
午后阳光，温暖和煦。林小曦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熙攘街景，有些昏昏入睡。
夏纾语和唐进已经和好，安顿好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林小曦想着，嘴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
车子灵活地穿梭过大街小巷，很快开到夏纾语出租屋的小区门口。
狭窄的老公房小区，陈旧破落，几乎没有绿化。本就窄小的道路一面被划成车位，别说会车，就是开进去也是极其讲究车技。
正有车堵在门口，进退不得，林小曦转头，“玥儿姐姐，我自己走进去。谢谢你。”
玥儿再次询问需不需要她留下帮忙，林小曦一口回绝。玥儿一口一个小姐，林小曦努力过让她改口未果，她要进去了，夏纾语定会疑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姐自己当心，别累着了。买好的东西待会有人送来。少爷说他下班会过来接你。”玥儿叮嘱了一番，把包包递给她。
林小曦微笑道别，下车正好看到唐进，正在指挥一辆小货车倒到靠近小区正门大马路的楼前。
“小语和伯母呢？”林小曦等车停好，上前一步问话。
“应该快了。”他匆匆回一句，便拨通房东电话，联系交接钥匙。
房东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艳丽的披肩，黄发红唇，金灿灿的项链和耳坠，随着阳光得意地一颤一颤。
唐进跟着房东先上楼，林小曦等在楼下，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楼前正对大马路，喧嚣不说，夏纾语租在四楼，以后夏母去医院可怎么上下楼，林小曦微微蹙眉。
寻思间，一辆白色医用车稳稳停在岔路口，夏纾语先下了车。
“小语，唐进先上去了。”林小曦迎过去。
夏纾语朝她笑笑，招呼车上的工作人员把车上的担架抬上楼。时间刚刚好，医用车租用费昂贵，超时需按分计费。
两个壮小伙抬着白色担架，夏纾语推着呼吸机，快步往楼上走去。
夏母带着呼吸器，手脚瘦得皮毛骨，不大的单人担架，几乎能躺下两个她。形容枯槁，两颊凹陷，皮肤在阳光下，愈显惨白。
她醒着，两眼无力地睁开。林小曦心酸地笑笑，跟着担架后面。
房东刚好从楼上下来，脸色骤然一变，直挺挺堵在一楼进门处，语气厌恶凶狠，“把病人往我屋子里带，晦气！不租了，出去。”
“阿姨，合同都签好了。麻烦你帮帮忙，我会很爱护你的房子的。”夏纾语神色一慌，忙上前恳求。
房东听了，更是暴怒，血红的唇口快速地一张一合，刻薄狠戾道，“签合同时你也没说要把半死不活的往我屋里带，万一死在我屋里，以后我这屋还租不租，卖不卖！”
“去去去，赶紧走。”房东不耐心地驱赶他们。
夏纾语心头划过一阵阵楚痛，她恨不得上前手撕了眼前的胖女人，可眼下，她无处可去。
看到担架上的母亲微微发颤，她忙软下语气，低声恳求，“阿姨，对不起，没有事前和您沟通。要不您加些价。”
胖女人不理睬，朝抬担架的大声喝道，让他们远离她的房子。
小区老人居多，很多人正在晒太阳，闻声纷纷赶来围观。
楼前的岔路口停着一辆搬家小货车，一辆白色医用车，本就拥堵不堪，加上凑热闹的人群，更是水泄不通，一下子变成火爆的小舞台。
由于在靠近小区入口，堵住了干道，出入经过的车子喇叭鸣个不停，很快保安也过来催促。
胖房东用江城方言骂骂咧咧，一口一个死在屋里，围观的老头老太太指指点点，议论不止。
医用车的工作人员莫名被指点，心情不顺，不耐心地催促夏纾语快做定夺，他们尚要赶下一单生意。
夏纾语慌乱憔悴，跟在胖房东身后，带着哭腔低声下气地恳求。
唐进闻声从楼下赶下来，异常冷静地让夏纾语先照顾夏母，其他事由他处理。
他先让小货车师傅在小区内先找车位停好车，许诺按时加钱，打发走保安，便好声好气地把房东请到一旁，低眉顺眼地劝说。
不忍让母亲在外被指点奚落，夏纾语也好言相劝，让工作人员先把母亲送回车上，承诺将双倍赔偿他们的损失。
林小曦跟在夏纾语身旁，想安慰她觉得不是时候，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焦急地眺看唐进和房东的方向。
胖女人趾气高扬，对唐进爱理不理。
林小曦心焦地握紧双手，双腿不由走向房东和唐进的方向，探听进展。
“一万一月，一次**清两年的租金，另外押金五万。不谈了。”胖女人狠狠撂下一句，双下巴高高地抬着，嫌恶地避开唐进，准备上楼锁门。
“阿姨，别啊。”唐进忙拦着她，咬咬牙道，“一万就一万，能不能宽容筹钱期限，今天先付两个月的房费，一个月后付清。”
林小曦不满地敛眸，这地方顶多三千一个月，简直就是漫天叫价。
“两万？两万就想糟蹋我两百万的房子？”胖女人不满，不可置信地瞪着唐进，恶狠狠道。
唐进疾步向前，张开手挡在楼前大门，低眉顺眼地乞求。
他们后脚刚出夏纾语家，轰隆隆的勾车便立马开进弄堂。好不容易才找一个离医院近，价格适中的房子。眼下再找一个落脚点，谈何容易。连破旧的老公房都不愿租给他们，更别提新房。
唐进无奈，他们已无处可归。
唐进不高的身影，坚挺地堵在门口，执着地努力。
林小曦眼眶一热，心底澜动不止，手忙脚乱地翻包找手机，忽地摸到江皓辰送她的钱包，心口泛起雪中送炭的喜悦感。
钱包放在家里，林小曦从未动过。此刻，她却庆幸地感激玥儿细心地把它塞进包里。即使她打电话给江皓辰，以他待人淡漠的性子，很可能刚听开头便直接挂了电话。
钱包现金不少，可离二十几万差远太大。她拿出那张让市场部女人们尖叫不已的黑卡，端详了一番，忐忑地拨通卡片背面的电话。
“林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甜美清脆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
林小曦一惊，明明是江皓辰的卡，对方却直接喊出林小姐。
纵然心头有万般疑虑，她暂且无暇顾及，焦急地发问，“请问这张卡能取现金吗？”
“当然。林小姐现在需要现金吗？请告诉我们地址和具体金额，最近的分行马上为您送上门。”甜美职业的嗓音，不急不躁。
竟有这等服务！林小曦微微惊楞，迟疑了几秒，才颤抖着嗓音报出地址和金额。很快谈妥，挂掉电话，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扬起轻轻浅浅的弧度。
房东正气势汹汹地骂骂咧咧，和围观的老头老太太训斥唐进无奈。
“阿姨，钱我备好了。十分钟就送到，麻烦您再等一下。”林小曦清清脆脆地打断她。
胖房东愣了愣，眯眸上下打量穿着一般的林小曦，语气不屑，将信将疑道，“等你拿出来再说了。”
唐进拉过林小曦，狐疑地质问钱的来路。
“那个……我自己的存款，还有……跟爸妈借……朋友借……凑的。”她结结巴巴的搪塞，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
很快，两个西装革履的银行工作人员提着手提箱，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到林小曦面前。
“林小姐，这是您预订的二十九万。”礼貌问好后，两人蹲在地上打开手提箱，一个装满整整齐齐的钱，另一个装了验钞机。
人群中霎时发出啧啧叹声，老头老太太们兴奋不已，新鲜地看着电视中才出现的一幕。
胖房东立马换了脸色，惊喜地盯着崭新的钞票。她的房子靠近大马路，没有电梯，有价无市，挂牌许久卖不出，只等来一家租房的。
验钞时分，唐进目光凌厉地盯着林小曦，讥讽道，“你的账户有多少钱？能让银行跪舔。”
“银行的新服务，不贵。”林小曦讪笑答话。
房东满意地接过装着二十九万的手拎袋，眉开眼笑，嘴上却像做出极大让步般委屈道，“可别死在我房子，到时候及时搬出去。”
“等一下，不干净的钱我们不要。”唐进嗓音冷涩，一把抢过手拎袋，甩回林小曦怀里。
一捆捆崭新的钞票从林小曦胸前，接二连三跌到地面。
“真的是我借的。就当我暂时借给你们，以后再慢慢还。”林小曦眸色不安，焦急地解释。
“借的？谁不知道你当别人小三！不怕金主知道你可怜被他赶走的动迁户，把你休了吗！”唐进失声怒吼。他无能，可不能连自尊都丢掉。
林小曦脸蓦地一红，垂着头小声地反驳，不敢看交头接耳的众人。
“门开着，我有事，先走了。” 胖房东丝毫不受影响，不计前嫌笑容满面地捡起钞票。白白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唐进疾步走到医用车旁，果断吩咐夏纾语，“我们走，暂时找酒店住下。”
“小语，钱是我借来的，你们不用着急还。”林小曦跑上医用车，紧紧拽着夏纾语的手，神色不安又略略期待地看着她。
夏纾语心底五味杂陈，猛地抽出手。
然而，她没有退路，搬家杂七杂八的费用，她已经不堪重负。现在清高潇洒地一走，明天母亲的医药费便无着落。
“我会尽快还你的。”良久，她声线低沉，艰难地吐出一句。
唐进狠狠甩手，执拗地蹲在路旁，一言不发。
整个搬家过程，好友疏远淡漠，林小曦心头不停泛起隐隐的失落。
玥儿买的东西在搬好家时刚刚到，夏纾语疏远地拦在门外。林小曦无奈，让人叠放在门口，落寞地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