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是说,陈剑未死?”皇帝的御书房内,闫松鹤听到陆青松的回禀,大为讶异。
陆青松低着头,没有说话,神情却是非常的复杂。
“陆青松!”皇帝在龙椅之上大发雷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护卫为什么被武林苑带走你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师父杀害你也不知道,如今连他没死的消息也是武林那帮草莽告知你,你事事被蒙在鼓里,被那些江湖人士玩弄于股掌,你执掌了这么多年的平阳府,就是这么替朕办事的!”
不单单是对陈剑未死的消息而发火,皇帝还对陆青松在这次冲突之中的的行为生气,而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调派了几千禁卫军,精心布局去抓上官云瑞,竟然还是空手而回。
“如果陈剑未死,今日他为什么不出现!”闫松鹤早就对陆青松今日在府衙门前有意无意偏帮武林苑的行为有诸多不满,如今知道作为始作俑者的陈剑竟然没死,口气狠狠道,“他把你这个大人丢在这风口浪尖上,自己倒躲得自在!”
“也许,陈护卫并不知道平阳府的事情,也许,他伤势未愈,并不能前来。”陆青松解释道。
“是真不能来,还是躲着不来,等他回来一问便知。”闫松鹤道。
问他,他能回答吗?陆青松心中没底。有多少次,陈剑对于自己的询问,一问三不答。
“陆大人,不是朕说你,你自己的护卫理应好好管束,每次都如此不明不白的,倒真让朕怀疑当初他投靠朝廷的居心了!”皇帝盯着陆青松,脸色很不好看。
皇帝的话,陆青松知道是什么意思。
近几日,平阳县城传出了很多流言蜚语,这些流言的背后,直指陈剑与武林苑的关系非同寻常,更有人指陈剑当初投靠平阳府实则是做武林苑的内应。
身为臣子,却没能为皇帝好好解决烦心之事,身为府尹,对自己护卫的事情却总是后知后觉。
出了御书房,陆青松的心中有些许的波动。
从心里讲,他绝对相信陈剑的为人,相信他绝对不会躲在别处对自己置之不理,只是,他心中的秘密,为什么就是不能对自己言明?
愁思万千,陆青松摇摇晃晃地向平阳县衙走去。
“陆大人,来碗面吧!”
身边,一个小贩向陆青松招手。
望望热气腾腾的摊子,陆青松忽觉有些肚饿。
他找了张僻静的桌子,叫了一碗面条,坐下便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扒拉,脑海中,却还是一直浮现着御书房中皇帝和闫松鹤对自己说的话。
隔壁桌,是两个猎户,虎背熊腰,满脸胡渣,一边扒拉着碗中的面条,一边唾沫横飞的聊着。
“我还以为要打起来呢,结果那个武林盟主出来了,三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
“是啊,那个武林盟主还真是厉害,竟然想到挟持那个董老贼!”
“听人说,那个董老贼差点吓得尿裤子,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是啊,叫他平时不可一世,三天两头欺负我们这些百姓。”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陈大人真的死了吗?”
“没听说吗?他没有死。”
“怎么会这样,陆大人不是说他死了吗?”
“也许陆大人是为了保护陈大人吧,如果陈大人没死,不是会遭那些江湖人的追杀吗?”
“也许吧,不过我听说陆大人并不知道陈大人没有死呢!”
“不会吧,如果陈大人没死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应该出来护卫陆大人吗?”
“哎,中间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如今知道陈大人没死就好了,平阳府要是少了他,那可就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平阳府不是还有陆大人吗?”
“陆大人是个清官,但是没了陈大人,陆大人办案可不一定这么利索。”
“那倒也是,以前陈大人不在的时候,陆大人对那个董老贼也没什么办法,如今陈大人可是帮我们出了不少气!”
“所以说啊,现在大家私底下都在说,陆大人多亏有了陈大人,才能有这青天之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未在意周边口舌的陆青松却被这最后一句话狠狠拉回了思绪。
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抖动,陆青松的脸上,浮现一种苦涩的笑意。
这些话,平日里他也听得不少,都没怎么在意,如今却突然觉得很刺耳。
他想起御书房外,闫松鹤对自己说的话,“陆大人,你要小心,功高盖主!”
陆青松将银子重重搁在桌子上,脸色阴沉着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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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平阳府之前,陈剑先回了趟舞庄。
舞庄的一切物事依旧,三位女子见到陈剑出现,纷纷迎上前来。
“冷姐姐还没有回来吗?”陈剑开门见山。
“没有啊,”荆梦崖苦着一张脸,“冷姐姐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这么久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事。”
陈剑皱着眉,“冷姐姐走之前你们就没有察觉什么端倪吗?”
“没有觉得。”箬竹道,“一切起居都如寻常,不过----”
“不过什么?”
“冷姐姐走之后,她房内一些日常服食的药丸也不见了。”霓倩雨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她不是无故失踪,而是早就计划好了?”陈剑本来一直提着的心,如今重重地落了下去。
果然,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吗?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荆梦崖吃惊陈剑的表情。
“冷姐姐应该是自行出走,而不是被人挟持的。”陈剑低头沉思。
“公子,还有件事。”箬竹走上前来。
“何事?”陈剑很苦恼。
“对面的雪庄最近又有了动静。”
“雪庄?”陈剑惊道,“难道耶律复回来了?”
“这几日,我们发现庄园内又开始有人进进出出,不过我们查探之后发现只是一些日常的杂役,园内似乎并没有主人。”箬竹将这几天的观察告诉了陈剑。
“此事蹊跷!”陈剑疑心骤起,他吩咐箬竹道,“箬竹姐姐速速去通知上官盟主,告知他雪庄的一切动向。”
“公子要去哪里?”箬竹见陈剑将事情交给自己,不由问道。
“我要回平阳府。”陈剑的口气非常平静。
“公子不去找冷姐姐了?”荆梦崖见陈剑不理会舞庄的事情,还要回那个县衙,心下不由急道。
“你和霓姐姐一同去找吧,我还有事。”陈剑淡淡道。
他不想去找冷月冰,他怕自己找到她后会听到一些他不想听到的事实,所以,他想逃避。
虽然对陈剑的反应,三名女子都很奇怪,但是她们都没有问。舞庄的人,彼此之间都保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从哪里来,以前有什么过往,在舞庄都是禁忌,绝不提起。
出了舞庄,陈剑马不停蹄,在日落时分回到了平阳府。
在陆青松的书房中,陈剑见到了脸色有些不寻常的陆青松。
“你果然没死?”陆青松见到陈剑,却完全没有欣喜的神色。
陈剑怔了一下,“属下蒙师父所救,侥幸逃的一命。”
“你师父当初要杀你,如今为何要救你?”
“师父当初只是想------”陈剑想将实情相告,但是他突然犹豫了。玄凌救自己的方式,怎能告诉陆青松?
看着陈剑欲言又止,陆青松脸色很不好。“你既然不想说,就算了,你死里逃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人!”陈剑知道陆青松心中不悦,极力解释,“属下不是故意欺瞒,只是很多事情,牵连甚广,属下不能----”
“好了,本府知道了,你不必再说!”陆青松不耐烦地摆摆手。
“大人,”陈剑双膝跪地,“属下----属下----”
见陈剑跪地,陆青松心一软,“既然如此,本府问你最后一件事,你一定要回答!”
陈剑抬起头望着陆青松。
“今日平阳之争,你是否知情?”
陆青松死死盯住陈剑的双眼,期待着从他的嘴中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一定不知,或者你根本不能来。
可是,陆青松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是看到陈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陆大人,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实情,但是也绝不欺骗您。
“罢了,罢了,看来,你我之间只不过一场主仆而已,不,甚至连主仆都不是。你是一个大侠,只是为了来报恩的,你不需要事事向我汇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告诉我的!”陆青松气冲冲说完这一番话,便拂袖而去。
陈剑愣愣地看着陆青松狠狠地关上了门,眼神中痛苦蔓延。
整整一夜,陈剑辗转难眠,陆青松对自己的态度让他久久不能入睡。他知道陆青松是气自己瞒了他太多事情,但是自己又如何解释?想起陆青松那悲痛伤心的神情,陈剑一直在心里责怪着自己。
天色微微发亮,还睁着双眼的陈剑从床上起身,怔怔地坐在床沿许久。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房中,扎着陈剑的双目。
恍惚间,窗台处,隐隐出现了一团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