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直身,“何以见得?”
“属下投靠平阳府不是一天二天了,如果皇上真的有杀心,何必等到现在。在平阳府的时候,皇上就可以一纸圣旨让属下人头落地;如果皇上不放心将陈剑放在身边,当初属下竞选禁卫军的时候,皇上也大可以让属下不能晋级,或干脆取消属下的资格,就一劳永逸了。所以,属下既然这么顺利进入了禁卫军,来到了皇上的身边,想必也是皇上默许的。”陈剑不慌不忙,双目直视着皇帝,毫无退却之意。
陈剑的一番话,让皇帝的神色些许尴尬,“你不知道伴君如伴虎吗?你就不怕哪一天朕心情不好了拿你开刀?”
“相信皇上是当今的明君,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否则不会有像陆大人一般这样忠心事主的忠臣。”
这句话明里在称赞皇帝,实则是告诉皇帝如果杀了自己,就会伤了忠臣的心。
皇帝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不过他没有呵斥陈剑的无理,而是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有理有据,说的不错。没想到陆青松的护卫不仅武艺高超,口才也不错。”
皇帝低头打开奏本,“你们二人下去吧。”
陈剑和董天雷磕了个头,垂首慢慢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到二人出门后,抬起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门外的董天雷,一时木楞,刚刚那一出,他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陈剑和董天雷出门,早就等候在门外的闫松鹤走上前去,“董天雷,你今日在皇上御书房外守夜。”
董天雷默默地点了点头,在御书房门外站定,随后,他用戏谑的眼神看了一眼陈剑。
闫松鹤看了一眼陈剑,冷冷道,“你随我来。”
闫松鹤带着陈剑在皇宫中走了许久,陈剑在这一番番左拐右弯,曲曲折折之中,也饱览了一下皇宫的景色。
金色琉璃、朱漆回廊随处可见,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同样让陈剑眼花缭乱,身边,不时有丫鬟护卫穿梭,都步履匆匆,偶见几名主子模样的女子,在亭台楼榭、赏花品茗。
陈剑抬起头,望着碧蓝苍穹,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多久,自己没有驻足好好留意身边的风景?
很快,闫松鹤停住了脚步。
“今夜你就在这里值守。”闫松鹤站定。
陈剑抬起头,自己正站在一座庄园门口,门外牌匾上,“清远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绝对不能离开这里!”闫松鹤盯着陈剑,眼神中似别有深意。
陈剑点了点头,挺直了身板。
闫松鹤笑笑,转身离去。
这里,似乎是一处废弃之地,庄园内杂草丛生,早已找不到落脚之处,墙上的藤蔓在肆意攀爬,已经将整座庄园揽入自己怀中,一片绿意青翠。
望着积满灰尘的牌匾,陈剑很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宫里竟然有如此荒凉之地?
站了一天,陈剑只看到有几只鸟落在门外的台阶上,在一片杂乱中翻找吃食,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未瞧见。
这个诡异的差事,估计又是拜董权所赐,陈剑想起董天雷看自己的眼神。
不管怎样,自己本来就是因为不想拂了陆青松的好意才答应进宫的,如今给自己这么个差事,倒也乐得清静。
夜色深沉,整个皇宫已经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清远宫更甚。
望着庄园内一片漆黑,陈剑动了动身形,提提精神,继续保持着站姿。
夜半时分,清远宫内突然传来一阵笛声。
笛声哀怨、清幽,让人百转千肠,在这寂寥无声的夜里,听得人阵阵心惊。
更甚的是,笛声中,隐隐传来一阵悠悠的哭声。
陈剑将目光投向在黑夜中显得异常阴深的庄园,心中犯疑。
冷不防,庄园内,竟然出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面容清瘦,脸无血色,双目涣散,只是怔怔地看着陈剑,随后便轻飘飘向陈剑而来。
陈剑心中一惊,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一个女子出现在这里?
他定了定神,“来者何人?”
那女子见陈剑开口问她,双目闪过一丝怀疑,不过转瞬即逝。
陈剑见那女子不说话,退后一步道,“宫闱禁地,还望速速离开。”
那女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剑纳闷,这姑娘大半夜的出来是做甚?
那女子睁大了双目,附在他耳边悠悠道,“我是这个清远宫的人,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女子吹气如兰,荡起丝丝凉意。
陈剑抱拳道,“姑娘说笑了,在下是在这里守夜。”
“这里晚上没有人要你守夜的,因为----”那女子环顾一下四周,“这里很早以前就没有人了,没有,什么都没有-----除非---”
“冤魂!”那女子突然举起双手,伸出了血红的舌头。
“既然没有人,那我就守住这里的冤魂,不要让他出去打搅他人。”这诡异的情景非但没有让陈剑惊慌失措,反而,他的脸上,浮起了阵阵笑意。
装神弄鬼!
见陈剑微笑着看着自己,神情不变,那女子一惊,转眼变脸,“一点都不好玩!”
突然间,原本幽深的清远宫,却光亮大放,不知何时,从四面围上来许多手持宫灯的宫女和太监。
陈剑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想不到,这皇宫大内,也有这种无聊至极的小把戏。
那女子见陈剑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一副鄙夷的神色,心中不悦。
不过很快,那女子就笑了。她轻轻走上前,凑近了陈剑的脸,“原来你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陈剑被这女子的举动搞得耳根发红,“姑娘自重。”
身边宫女厉声道,“大胆侍卫,不可对公主殿下无礼!”
陈剑一怔。
她是公主?
公主扫了他一眼,“你很有趣,我记住了。”她将手搭上陈剑的肩膀,笑嘻嘻道,“我还会来找你的,你等着我哦----”
公主丢下一脸惊诧的陈剑,在一堆的太监宫女簇拥下离去。
眼看着周围又重复宁静和幽暗,愣愣的陈剑还未缓过神来。
他在平阳府快一年了,但是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宫还有这样一个公主,举止行为怪诞,毫不顾及男女之别。
估计又是一个娇宠过度的公主。陈剑摇摇头,叹了口气。
看着清远宫在一番闹腾之后,终于又清静下来,陈剑紧紧衣衫,缓缓神,又将目光投向了清远宫内。
白天明明没有见人出入,那公主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陈剑望着庄园内,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庄园的窗户上,突然映出一个影子。
陈剑揉揉眼,再次细看,发现窗户依然如初,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影子。
正责怪自己方才被那个公主搞得心思混乱,陈剑猛然间瞥见庄园台阶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影子。
那个影子,像一只凤凰,在陈剑面前缓缓振动双翅。
陈剑抽出佩剑,往前一步。
“是谁?”
那似凤凰的红色生灵,只是怔怔地看着陈剑,依旧在原地挥舞自己硕大的双翅。
“公主,不要再玩了!快快出来。”陈剑高声叫喊道。
四周无人,就连风,似乎也静止了。
陈剑怔住了,难道不是公主搞得鬼。
他深吸一口气,向那只凤凰走去。
然而,没有几步,那只凤凰转眼间就幻化成红光,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陈剑完全乱了心神,呆呆地看着凤凰消失的地方。
清远宫内,藤蔓凌乱之处,有一黑衣蒙面人,正微笑着看着门外发呆的陈剑。
他的嘴角,又扬起一丝诡异的笑。
天色微亮,闫松鹤过来找陈剑。
“陈剑,昨夜不寂寞吧,”闫松鹤似笑非笑。
“闫大人何出此言?”陈剑刚问完,就顿觉事有蹊跷,“难道昨夜是闫大人特意安排?”
闫松鹤笑笑,“我怎么敢在皇宫内如此行事,这些都是公主耍的把戏。”
陈剑正色道,“禁卫军之职,怎可如此儿戏!”
闫松鹤很不屑,“我已经说过,在皇宫,圣命为上!”
陈剑心中不悦,“就算是圣命,也不可以如此不顾体制礼法。”
闫松鹤见陈剑一脸义正言辞,收起笑容,“体制礼法本就是皇家所定,禁卫军也是服务皇上,由皇上差遣有何不可!”
“制法者如果自己不守法,如何让他人心服?”陈剑突发了脾气,昨夜所见的那只凤凰,让他心神大乱。
“好一个秉公守法的侍卫。”二人正说话间,皇帝从远处踱来。
看到皇帝往这边来,闫松鹤忙拉陈剑跪倒。
皇帝看了一眼陈剑,“小小侍卫,口气不小!胆敢议论皇家之事!”
闫松鹤赶忙道,“陈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求皇上见谅。”
陈剑低着头,没有做声。
皇帝很不高兴,背转身去,“给我掌嘴!”
上来几个太监,抓起陈剑就啪啪啪扇了一通。
陈剑一声不吭,只是倔强地看着皇帝。
闫松鹤看着陈剑眉头紧皱。
皇帝看着陈剑毫不退却的眼神,怒道,“这里不是你们江湖草莽之地,在这里,朕说的话高过所有理法。这次小惩大诫,下次再犯,绝不轻饶!”说完甩袖离去。
身后一帮太监宫女匆匆跟上。
等皇帝走远,闫松鹤拉起陈剑,“早就告诫过你,第一天就这样,以后你的日子可不好过。”
陈剑擦掉嘴角的血,“陈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至于皇上是否认可,陈剑无权过问。”
闫松鹤见陈剑倔强如此,摇了摇头,“今夜你还是留在此地吧。”
他凑近陈剑道,“这个清远宫是以前先皇的弃妃们住的地方,在里面,死过很多妃嫔,当然其中不乏有很多冤死的。在这里,有时候半夜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有人会听到女子的哭声,也有人会看到窗户上有影子,更有人甚至看到一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所以,宫里的人都忌讳这里,一些侍卫们如有门路也都不会来这里值守。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站好自己的岗,对那些东西视而不见就可以了。”
“那些哭声什么的,难道不是公主刻意为之?”陈剑想起昨夜公主戏弄自己的事情。
“不好说,有些是我们那个不信邪的胆大公主安排的,有些可是真实存在的。”
陈剑想了想道,“皇上将我派到这里来,还是不信任我。”
闫松鹤道,“慢慢来吧,毕竟你的身份尴尬,皇上始终不放心。不过既然皇上今日能来到这里,说明皇上还是比较关注你的。”
陈剑笑笑,不知道被皇帝关注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想起陆青松当初让他报考禁卫军的意图,看来是不能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