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雁峰回来,天色已将落幕,萧陈被骆缨又拉着真人演练了一番,一直折腾到快吃晚饭才罢休。揉揉酸痛的胳膊,一脸哀怨的看了眼骆缨,换来满不在乎的嘻笑声。
饭后,夜空低垂,明月高挂,萧陈屋里掏出张玉成的信,信封封的死死的,足见他的谨慎。萧陈不禁心里好笑。宗内弟子垂涎薛媚者多不胜举,张玉成不是早早都闹出一番动静了么,怎的今天反而偷偷写起信来。莫非……,薛师姐又换了爱好,喜欢舞文弄墨的文士风流了?
把信扔一旁就要打坐,打算明天过去趟云磐峰,突然记起张玉成嘱咐无人时交与薛媚,心想要明日送去难免薛媚旁边有人,别要到时被她在众人面前打开,害得张玉成脸面有损,连自己也要受人家责怪。
也罢,还是忠人所托些好,萧陈把信揣回怀里,拿了剑出门。薛媚夜晚常在女弟子别院后面练剑,这个自己是知道的,萧陈看四下无人,御使飞剑消失在夜空。
云磐峰后山,山腰有雨露台,再往上高处有云生台,此处因常年烟雾缭绕,云霞生灭,故得其名。云生台再往山顶走便是通向女弟子别院了,萧陈黑夜中御着飞剑,悄然来到此处。
尚在远处隐约便见有剑光飞舞,青虹犀利,除了薛媚外更有何人。萧陈微微一笑,按下剑光降落下去。
薛媚颇为入神,萧陈在近处好好欣赏了一段婀娜姿态,美人风韵。浑不同于平时的嬉闹,薛媚舞剑时神色冷清,那娇美的脸上显得英姿飒爽,美目含威,别有风情。萧陈不禁想起前人有歌云《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思想间,薛媚已经收了剑,笑吟吟走过来,说道:“半夜来瞧师姐练剑,箫师弟走错地方了吧?不是去烟师妹那?”
“咳,要是这时候闯到别院,那小弟定然要被饱拳打得爬出来了。这次却是来找师姐你的,替人送点事物给你,呵呵。”
薛媚走过来,挨了萧陈旁边坐下,伸手接过萧陈递来的情信,只稍微看了下信封,低哼了声,也不打开,就要撕掉。
萧陈见她如此忙伸手过去挡住,疑惑道:“师姐你不打开看一眼?就这么撕了?”
薛媚横过来一眼,笑道:“那还要怎的,以往都这样啊。反正写这的这些,无非颠来倒去一个意思。”
萧陈不禁为那帮仰慕者哀叹了声,心道这师姐真是迷死人不赔命,引来万般仰慕却偏偏冷漠以对。小声说道:“这个,今日好歹是小弟送过来的,若明天那张师兄问起来,我却说师姐你看都没看就把信撕掉了,这么一来……小弟未免太没面子了,不如师姐你勉为其难瞧上几眼?”
薛媚格格一笑,啐道:“谁让你狗抓耗子,多管闲事了,活该。”美目流转,轻笑道:“我才懒得看,要不,你开了念给我听?”
萧陈汗颜道:“这乃你们私事,我怎的好过眼……。”
薛媚却仿佛来了兴致,坐得更靠近了些,不提防拎了萧陈耳朵,娇笑道:“快念,你念我就听听。”
不想薛媚也有这般娇嗔之时,萧陈只觉耳垂被那纤纤玉指提住,柔软温润无比的舒适,一股热力更是通透进来,简直要润到心里。
萧陈面红耳赤,拿了信撕开,哼声道:“你们的事如何要我念,要是尴尬了可别怪我。”
薛媚听得如此,连声说不在乎,姿势更是得寸进尺,放开了萧陈耳朵,却抱着一只胳膊,将头枕了萧陈肩上,才笑嘻嘻说道:“萧师弟,借你肩膀一用。我这下好了,你念吧……。”
“哦,那我念了。”萧陈吁了口气出来,打开信纸念道:“……师妹卿卿如晤,一日不见,便如三秋久矣,至为思念。……欲朝夕相处,常见欢颜,……效比翼之齐飞,连理之同心……愚兄之心至诚,奈何师妹……。”
“啊呀……不许念了,别念……。”薛媚原打算鼻观眼,眼观心,只当听别人故事,却终究没听得一半便嗔怒不已,羞恼中抢手萧陈手中新稿,哗啦揉搓成碎纸飘散而去。
萧陈心中暗道,如此也算对得起张师兄了。转过眼看薛媚,却见她脸上飞红,把信揉散开去,拍了拍手,仍止不住恼怒,嗔道:“原来张玉成这家伙写的这样肉麻,心底龌龊不堪,枉我平日好生对他了。”
萧陈哈哈大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对师姐这般仰慕实乃平常之事。”
薛媚哼了声,玉指抓了萧陈胳膊狠狠掐下,一把轻推开他,脸上难得的腼腆。“早知道那人这般龌龊,就不让你念了……。”
萧陈龇牙咧齿道:“师姐难道从未看过他给你的信?”
“要是看过还让你念?一封也没看过,这种东西我向来到手就毁了,看它作甚。”
萧陈有些替其他有意之人悲哀,问道:“师姐,这么一来……,你收了张师兄多少次信了?”
薛媚不屑道:“个把月总有一两封吧,反正师姐我可没看过。早知道人家心里都写这东西,你明天叫那张玉成别再写了。”
萧陈呼了口气,点点头。
薛媚又回复了那般活跃气息,见萧陈懒洋洋坐在地上,一把抢过腰间挂着的离火扇,哗啦一声甩开扇面,做了个玉树临风的姿态,腻声道:“紫烟妹妹亲亲如晤……,萧师弟,你与烟师妹的信也是这般写的?”
萧陈闻言差些失笑,苦声道:“我与紫烟师姐哪有书信来往,可不似薛师姐仰慕者济济。”
“哼,烟师妹有些东西最爱藏的紧,谁知道你们二人怎么了。”
二人笑着闲聊,薛媚原没想到会在萧陈面前难堪,不过过后反而放的开些,连萧陈也自觉二人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萧陈要回玉矶峰,薛媚破例还挽留了一回,于是又畅谈了好半响才各自回去休息。
萧陈对薛媚这大师姐虽无关仰慕,却也心怀好感,今夜一事,薛媚巧笑嫣然的身影已在心中印得深了些。直到回到屋子里,仍然想起她那有意无意的嗔恼,甜甜的笑,温香暗袭,耳际的柔软舒适仿佛还在,不觉嘴角也迸出一丝温柔,终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