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冬一下子傻了，望着狂怒的夏天，只得无语地退出了镇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想了想，拿起座机给还在村上宣传的黄红英打电话，等好长时间黄红英才接了他的电话，胡小冬立刻说道：“姑奶奶，你不要压电话哈，我问你，你跟夏天是咋回事？不，我说错了，我是说你们咋个想到要这样子搞选举？我说句老实话你不要出卖我哈？我觉得他像脑壳出问题了一样？”
“你才脑壳出问题了！”黄红英在电话里硬梆梆的说：“咋嘛？你害怕接受全民投票唢？你不是经常吹自己在全镇人民群众当中还是有威望的嘛？”
“好好好、、、、”
胡小冬一连说了不只五个好，啪一声压了电话，一拳锤在办公桌上道：“疯子！”
电话那头的黄红英就在大林村一家农民的竹林边，她带的工作人员正在院坝里给大爷大妈们讲民主选举。她看着已没有声音了的手机，笑骂道：“这龟儿胡冬瓜今天有脾气，敢先挂电话。”她顿了顿，本想再把电话打过去告诉胡小冬说夏天的真正打算是想让群众的投票结果摆在那儿，使上面那些想撤他职的人不敢轻易动手，但又觉得胡小冬不可靠，正在思量时，院坝里围座在一起的农民中一个拴蓝布围裙的大妈对政府办公室刚分来的女大学生说：“女子，你们光喊我们不选易老六，又不收拾他，我们咋个敢嘛？他手底下一二十个烂杆子娃娃，这几天到处打招呼，公开说的哪个狗日的敢不选六哥谨防遭黑打。”
“你们要敢于斗争嘛！”才上班一个月的女大学生稚气未脱，把披肩发往后一甩喊道：“你们村上一千多人，他们才几个人？”
“呵呵、、、、”农民们看着女大学生那天真的脸蛋，很失望地笑了，有些衔着叶子烟杆的老头站起来走了。
“不要走！大家不要走！”黄红英边喊边把手机揣进挎包，走到院坝中间说：“我们是奉夏镇长的指示来的，你们应该相信夏镇长嘛，只要你们能提供他贪污的证据，我们肯定把他抓起来！然后你们就可以放心地投票选举你们信得过的村长。”
村民们怔了怔，却没有人说话。
黄红英和女大学生又做了一番动员和保证后，终于有一个老头取下叶子烟杆要说话，却被他旁边大约是他老婆的大妈拉着肩膀说：“死老汉儿，你早酒喝多了唢？不要说！”老头却坚持要说：“我都要八十了，把这口气出了死了也值！那个黄主任，你们真正要查易老六，就问他我们村上学校迁走后留下的房子，还有大队的榨油房一共是一百多间房子，修房子的时候我都做过活路，全部是柏木，他狗日当了村长后一齐卖了，钱到哪些去了从来没给哪个交代过！”
黄红英听了兴奋地要那女大学生把这个情况记录下来，她正要对老头说感谢的话，老头旁边的大妈又在指责老头：“死老汉，你说啥子嘛？你这些草民，凭啥子要给你交代嘛？”气得老头举起烟杆要打她，黄红英赶快上前拦住，拉着气得胀红了脸的老头说：“大爷，谢谢你，我向你保证，镇上一定处理这件事，如果不处理，我和夏镇长就、就对不起你们、、、、”
黄红英说着突然喉头哽咽，眼里闪出泪光。
这家农民院坝里发生的事情过一会儿就传到了在家喝茶的村长易老六耳朵里，昨天才为请吃饭拉选票的事跟黄红英撕破脸吵了一架的他气得七窍生烟，立刻给另一个村的村长打电话说：“要告夏瓜娃子就要多联络人，光我们几个还不得行。”
“就是，”对方说：“我想把镇上胡冬瓜他们几个副镇长拉入伙，另外，我才想起一个人，就是C村那个原来的代理副村长江洪飞，他娃在城里包工整到钱了，肯定认识当官的，如果把他发动起来就更有份量，你们俩原来都是张老七的兄弟伙，干脆你去找一下他？”
“好！”易老六答道：“我马上去C村找江二流子。”
岷江村的江洪飞之所以被也不是好人的易老六称为江二流子，是因为他仗恃在城里包工挣到了大钱，吃喝嫖赌不说，在家里就公开养了三个老婆，最大的四十五，最小的二十五，易老六背后骂江二流子完全出于嫉妒。但是，当他开着自己那灰不溜秋的奥拓车进入江洪飞那停着奔驰车的院坝里时，还未下车就伸着脑袋对站在阶沿上捧着紫砂茶壶的江洪飞笑道：“哎呀，我们江哥今天气色咋这么好呵？”
四十多岁的江洪飞头发向后梳成一抹光的倒拖，背心、短裤、拖鞋，显得休闲，富态，看着易老六的奥拓车，撇嘴笑道：“你娃当这么多年村长整的钱哪去了？还开拓拓车。
“你不要挖苦我嘛，”下车后的易老六摸着剪成冬瓜圈的脑袋笑道：“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随即把现任村干部准备联名上告夏天违反政策，操纵选举的事给江洪飞讲了个大概，他还没说完，江洪飞就高兴得提起穿拖鞋的脚猛踩一下叫好道：“好！好！你娃来找我是不是想喊我做啥事？”
“你有钱嘛！”易老六酸溜溜地说：“你在城里包工，肯定认识大人物，现在告状还是要关系，不是那个人不得理你。”
“就是，”江洪飞端起紫砂茶壶吮了一口道：“我认识一个局长，听说他跟管组织人事的田副市长长是干亲家，俩人出去耍小姐都要打伙，就去找他。”然后又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噗”一口吐到院坝里，咬着牙说：“老子花了十几万从张老七那儿买来的代理副村长，他夏天和张礼云硬要召开村民大会把我整下来，这回子是到了结账的时候了。等把夏天这小瓜娃子摔翻了，老子用钱买选票都要把张礼云这老瓜娃子挤下来，狗日的、、、、”
经过一番高效率的串联，岷江镇十几个村的现任书村长和镇上的副镇长绝大多数在状告B镇镇长夏天违反政策操纵选举，打击老干部的上告信上签了名，只有胡小冬没签名，他及时地“生病”了在家休息。
上告信通过江洪飞用钱打通的渠道直接送到了副市长田万全办公桌上，田万全一只手轻抹着倒拖头，一只手拿起上告信看了后，立刻沉下脸对那个跟他打伙耍过小姐的干亲家局长说：“你咋个瓜的呵？这些红炭圆儿你把他揽到我这儿来干啥？”
干亲家局长愣了一下，说：“啥红炭圆儿嘛？那龟儿夏天本来就不对，一天尽弄些别出心裁的事，老子到B镇去他挂口话都不得喊你吃了饭走，我觉得他娃简直是另类，我们的干部队伍不应该容忍这种人存在，这回就是拿下他的最佳时期。”
“好好好！”田万全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我难得跟你说，你回你那个一亩二分地上去，告诉委托你的人，就说我已收到这封信了，怎么处理市上还要研究。”
干亲家局长走后，田万全立刻拿起电话给市长办公室打过去，把B镇干部们的上告信大略讲了一下，他开始以为钱江听了会叹气或沉默，没想到钱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老田你过来一下，把那信拿过来，你从元国门口过的时候把他一起喊过来，我觉得小夏这个思路很有创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