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桂宫,慕容燕所居殿中,苻坚与慕容燕的谈话尚在继续。
“妾身与那段随之间,便只这点故事罢了。其实早想说与天王听了,又恐天王想多了不快。。。”慕容燕轻描淡写之余,又眨巴眨巴如水双眸:“今日既是天王说起这名字,妾身便不妨说个明白。”
殿内闷热,慕容燕取过一方小扇,对着苻坚轻摇两下,扑腾出一丝凉风来,更抿嘴一笑、风情万千。
苻坚就觉得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尽数打了开来,猪八戒吃到人参果一般爽快,一时竟是痴了。好半晌,他心中一动,莞尔道:“那段随都说了些什么?竟叫爱卿觉着欢喜?孤家倒是想听上一听。。。”
慕容燕故作惊讶状:“怎么?天王也想学做那嘴巴甜的?”
苻坚嚅嚅片刻,面庞涨得通红,半晌憋出一句:“未尝不可。。。”
慕容燕扑哧笑了出来,花枝招展。俄尔,她脸上恢复了正色,摇头道:“都是些年少轻狂的话语罢了,不值一哂。。。这些年来幸与天王一起,妾身方知何为君王本色,何为天下英雄。那什么段随。。。差远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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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离开桂宫的时候,步履轻快,笑意盈眶。心情之好,连身边服侍的中官都觉着咂舌:慕容修容当真受宠,天王这都多久不曾如此开怀了?
想想也是,多年淤积心中的大石一朝放下,苻坚焉能不喜?
自始至终,慕容燕总不肯说出段随当年说了哪些“甜言蜜语”,亦不曾为段随求过半分情。苻坚心中再无疑虑,对段随的恨意不觉便消去了几分,这时心中全剩了好奇之心,心心念念想的,居然就是想探知段随说了哪些个甜言蜜语,却叫素来冷傲的慕容修容欢喜不迭?
这心思一起便再也放不下来,回到未央宫的苻坚怎么也看不进奏折,办不了公务。。。鼓捣半晌,忽然下令道:“去,将那段随提来,孤亲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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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一间偏殿里,一双情敌终于火星撞上了地球,怒目对视之间,火花四射,“激情”无限!
其实方才段随给提进殿中时,气氛还不曾这般剑拔弩张。苻坚面色不坏,甚而让侍卫去了段随身上的枷锁。段随如今年过三十,也算不得愣头青了,纵然恨意满怀,终归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两个扯了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心照不宣,居然全不曾说到那日长街喋血之事。
不料两人再说下去,话题绕到慕容燕头上,事儿顿时坏了!
先是苻坚莫名其妙来了句“孤闻你与慕容修容有旧。。。”。话音未落,譬如点燃了一只火药桶,那边厢段随陡然爆发:“苻坚!我为国使,你却罔顾大国礼仪,无故陷我入狱,原来就是想在我面前逞威风么?”
声如响雷,骇得边上的秦宫侍卫忙不迭冲了上来,死死将段随按住。
段随兀自不肯停嘴:“苻天王,好威风呵!当初你夺我所爱,今日又折辱于我,不就是仗着你手下这些走狗?是个男人,有本事你我单打独斗,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身侧一个侍卫头目又急又怒,狠狠一肘撞在段随腹上,他顿时吃痛弯下了腰。
“放开了他!”一声暴喝,震得众侍卫耳朵嗡嗡作响,就见苻坚圆睁了双目,怒气勃发:“来来来!且让你这混账东西瞧瞧孤家的手段!”手挥处,苻坚撸去身上长袍,露出一袭短打来。
侍卫头目顿时色变,急叫道:“天王万金之躯,何必与此等莽夫计较?”早被苻坚眼睛一瞪,放开段随悻悻退了下去。
谁曾想慕容燕的魔力如斯之大,竟叫段随方寸大乱,更叫高高在上的苻天王失去矜持,一时同那些争强好胜的路人甲乙丙丁无二。于是场中苻坚与段随二人仿佛互不相让的两头公牛,发一声喊,拳打脚踢起来。
这二位都是多年戎马、一刀一枪拼过来的,手底下功夫皆是不俗,但见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周遭一众秦宫侍卫只怕伤了苻坚,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手心里满是汗水。
苻坚吃亏在年岁大了,气力比不过正当壮年的段随;段随则是多日来关在牢里缺吃少喝,腿脚不够麻利;故此争斗多时,竟是不分伯仲,谁也占不到便宜!
真正是好一场恶斗,不说打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却也绝不亚于评书里那些“大战三百回合”的段子。。。直到日头偏西,两位爷总算是打累了,又或许心中郁气借着这场猛烈的肉搏挥散了不少,居然不约而同收了手。他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就听“啪嗒”一响,竟一起跌坐在地上,喘息不已,原来真是累狠了。
侍卫们赶忙上前,不料却被苻坚一挥手止住:“你等皆退出殿外!”侍卫们面面相觑,那头目更是好生犯难,却知天王素来一言九鼎,嚅嚅半晌,终究还是带队出去了。
殿中一片沉寂,只闻两人的喘息之声。良久,段随叹了口气,说道:“瞧不出,你是条汉子!”
苻坚不答话,探出双手使劲伸展一番,又转动头颅活动了一下脖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许久不曾舒展筋骨,今日这么玩儿一下,嘿嘿,痛快!痛快!”
段随默然,少顷又开了口,只是语气不再激动:“这次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顿了顿,声音高了点:“你说我与清河公主乃是旧识。。。不错,我段随极是爱慕清河公主,但那都是一厢情愿,却与公主无干。清河公主正是天底下第一个好女娘,望你厚待之。”
这厮打也打过了,脑子清醒过来,这会儿自然要极力维护燕儿,生怕苻坚知晓了自己与燕儿的关系,迁怒于她。
说者有心,听者更加有意。段随这番话恰好印证了慕容燕之前所言,苻坚听在耳朵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就见苻天王一跃而起,背起手,悠哉道:“慕容修容生长于王室,见识岂是一般人可比?你这等白脸小儿,以为趁着她落难之时,再说些甜言蜜语,就能诳了她去?哈哈,可笑!”
段随一愣:“甜言蜜语?诳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