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见她失魂落魄,再不敢耽搁,手拿赤宵剑直接朝着木姑娘刺去,然在离她心口不过一寸的时候却被楚修猛地拉了过去,他大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姑娘几次三番地来忤逆自己,“修儿,莫要再错下去了,不过一个女人,你又何苦处处与父皇作对,待父皇一统天下,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不快速速放开这个姑娘。”
闻言,楚修摇了摇头,声音,也是颇为的艰涩:“父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伤害她的,如果你今天非要拿一人血祭的话,就冲着我来吧。”言罢,他干脆整个人站到木姑娘身前,以绝对守卫的姿势。
似是怒极,楚皇执剑的手狠狠地一抖,他几乎是颤抖着开口:“好,很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便别怪本皇不顾及血脉亲情。”说着,他不再犹豫,一剑狠狠地朝着楚修心口刺去,剑祖赤霄的血脉,虽是不纯,但祭剑,也是极好的。
“放肆,你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吗?修儿可是你唯一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楚天明,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是不是非得逼着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甘愿?”黑衣女子声嘶力竭地开口,看到那惊险的一幕,她掩映在黑纱下的眸子一瞬瞪大,几乎是来不及多想就挥袖拿着那黄衣宮婢挡了一剑,那喷涌出来的血洒了楚皇满脸,衬着那双诡异的赤眸,更加的触目惊心。
此时的静心殿,真正地成为了人间炼狱,那鲜血似乎还流淌着初时的热度,更甚者,还能听到它流淌在经脉里的悸动,一下,又一下,木姑娘满脸煞白地看着那个黄衣宮婢还来不及闭上的眸之,里面似乎还有着死亡那一刻的惊恐,她蓦地想到刚刚那黄衣宮婢说过的话,她今年就要出宫,她的阿娘还等着她回家,不禁转身看了看殿外的夜空,虽离十五不过三日,但那被流云所遮蔽的月光,却让她不得不怀疑,好似,月圆还是一件很久的事情,久到它可能再也等不来那场圆满。
楚皇伸手,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转而笑了:“楚天明?这个名字已有二十多年没有人叫过了,本皇都要忘了,难得你还记得如此清楚,只是,你今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阻挠我祭剑。”
“同样都是祭剑,木姑娘可以,修儿可以,这个宮婢,一样可以,再者,你原先的打算,不就是她么?”说着,她笑了笑,莲步轻移走到刚刚死去的宫婢身旁,尔后缓缓低下身子,那墨色的裙摆在血泊里一瞬绽放,像极了那把妖娆的彼岸花伞,她素手抚上那双太过惊恐和不甘心的眸子,缓缓合上,尔后轻叹一声:“之前我就说过,此生再不造杀孽,可是今日,好像是破例了呢。不过,你也不要怨我,这深宫,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今天不是你,明天也会是你,若是再重来一次,为了修儿,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话落,站起身走向身后的楚修,正待开口解释一二,却见木姑娘明媚的大眼一瞬布满不可置信与难言的惊恐,她先是疑惑,待转身,眸里的一切皆化作了然:“血祭赤霄剑,乃是一种逆天的秘术,为天道所不容,因为这个祭剑,需要以生灵的鲜血和精魄为引,大凡祭剑者,便是连魂魄,也贡献出去,永生不得踏入轮回。一旦血祭成功,那么赤霄剑被封印的魔性也会被开启,此后,执剑者,终究也会慢慢被吞噬,沦为彻底的杀人利器。”
“何为魔性,传说中赤霄剑不是帝王之剑,仁义之剑么?”木姑娘不禁开口问道,然而她心里疑惑更深,没有问出口的却是,刚刚她那句修儿究竟因何而来,难道说,一切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楚修与剑奴一族,也是有着一些无法言说的联系么?
闻言,黑衣女子蓦地苍凉一笑:“世人皆知我剑奴一族世代护卫赤霄剑,逢乱世而择明主,其实不然,当年我族始祖赤霄大师铸剑之时,便已走火入魔,心神俱丧,这一把赤霄剑历时三十六年才完成,到最后,执念也变成一种可怕的魔咒,始祖他以身殉剑,从此赤霄有魂,不过却是恶魂罢了。我剑奴一族世代守卫赤宵剑,隐世不出,便是怕有朝一日赤宵剑会引起人世动荡,带来血雨腥风,那时,死的,就不仅仅是是这么几个宮婢了,当年南楚琉璃一战,世人皆道水琉璃以一万大军抵挡南楚二十万敌军,最后全军覆没死于琉璃河畔,殊不知那死去的一万琉璃军有半数都是死在他的赤宵剑下,而南楚折损在他手下的军众,更是数以万计。”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接着开口:“所以说,真正的恶魔,不是任何人,而是这一把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的亡灵之刃,赤霄剑。”
看着大殿地上在赤宵剑剑光包裹之下的宮婢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直至半丝血肉也无,木姑娘袖摆里的手一瞬握紧,再没有了哪怕松开一分的力气,谁能想到,真正的赤霄剑,竟是这样杀人于无形的魔剑呢?当真正的死亡来临,这样的猝不及防。
很快,地上便只剩下几件嫩黄的宫装,一丝血迹也无,只是从那形状来看,依稀可以看出死亡来临之前些微挣扎过的痕迹。
看着手里一瞬沉寂下来的赤霄剑,楚皇褪成墨色的眸里泛起一抹诡异的黑。他不禁大笑三声:“哈哈哈,从现在开始,赤霄剑便是真正属于我的了,赤霄在手,从此人剑一身,又何愁大业不成?”
木姑娘轻轻拉了拉楚修的袖摆,很小声地开口:“楚修,你说陛下他现在,到底是人剑,还是剑人?”她以所剩不多的人品担保,她此刻绝对没有半点拿生命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这两字先后与否决定了到底谁占主导地位好么?
闻言,楚修清隽的身姿微不可查地一颤,他扯了扯唇角,似是酝酿了半刻,才试探性地开口:“你确定,现在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么?”这个姑娘到底弄没弄清楚,这个她嘴里目前不明物种的人,是他的父皇啊?
木姑娘讪讪,此时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子心悸的感觉,她撇撇嘴:“我还不是怕你太过紧张,便调节一下气氛么?”
“哦?如此说来,那你把我袖摆拉着这么紧又是作何?难道也是怕我太过紧张?”说着,他还甚至调笑般地垂眸瞅了瞅那袖摆处一只因过分用力而白到极致的小手。
见真实意图被轻易拆穿,木姑娘感叹自己隐藏不够深之余,也不禁佩服他此刻云淡风轻的气度,丫太过平静了好么?若不是早就相识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楚皇陛下亲生的,她一个过路的都比他更在意好么?到底是谁的爹啊?木姑娘表示好像有点复杂。
浑不知此刻木姑娘那些个荒诞想法的楚皇陛下手拿赤霄剑,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步步走近那个蹲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刚刚你坏我好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自此刻起,你我之间,再无情分可言。”说着,他顾不上黑衣女子那裸露在头纱外一瞬惨白的半张脸,信步走到楚修面前:“修儿,你且让开,往日你胡闹父皇可以放任,但今天,却是不行,我从不信命,但也绝不允许生命里出现任何我不及掌控的变数,这位木姑娘悬得很,虽不知她的身份,但单就能让赤宵剑给出不一样的反应这一点,今天,她就绝对不能活着走出静心殿。”
楚修摇头,正待反驳,地上的黑衣女子却是一瞬起身,拿出一把短剑从斜刺里冲过来:“楚天明,你竟还要执迷不悟,我早就说过,修儿容不得你动分毫,你若杀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皇险险一避,反手就是一剑:“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哪里有半分把我当做父亲的样子,如此孽子,还留着作甚?”
“那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既然如此,你也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言罢,黑衣女子手下的力道也是狠了三分,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明显赤宵剑初时在黑衣女子的短剑手上并没占到多大好处,电光火石之间,在木姑娘瞪大的双眸里,那上下翻飞的两个黑色身影已走过不下百招,木姑娘看着心惊胆战之余,也不得不为黑衣女子叫好,能够在楚皇那个变态手下坚持这么久,是个人物,只是她心里,却也不得不为黑衣女子捏一把冷汗,毕竟,那可是已经魔化的赤霄剑呐。
正想着谁胜谁负的概率问题之时,却见与黑衣女子斗得难解难分的楚皇陛下一瞬调转方向赤霄剑以破竹之势向着楚修心口而来,她蓦地呆愣住,竟是完全失去了行动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离他的心口越来越近,在千钧一发之际却是那黑衣女子蓦地冲过来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挡在了那不过一尺的距离之前。
在那剑尖穿透那层叠的黑纱之际,却有一声沉寂到夜的叹息从殿外传来:“姐姐,你果然还是,不要小五了么?”
那一把黑水红花的彼岸花伞漫过时光深处,隔过黑暗的水,却终究,也隔开了那两颗心的一个世界,一个流向末日之终,一个搁浅在望不到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