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木姑娘自透过窗柩的阳光中醒来时,身边的刑大公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倒是毫不意外,毕竟这厮一贯都喜欢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来着。
一路晃荡到外殿,却只见一个清秀的着嫩黄色宫装的女侍静立在那里,她心下觉得奇怪,怎么偌大的一个太和殿就一个宫女,其他人呢?想着便随口问了一句,“姐姐,这殿里怎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闻言,黄衣宫女神色一变,垂眸说道:“姑娘折煞婢子了,我哪里能当你一声姐姐,神机公子一大早就去陛下那里对弈去了,临走前吩咐不可打扰姑娘休息,遣了其他人下去,只留了婢子一个人在这里候着,姑娘可是要用膳?”
木姑娘摇摇头,“不用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去外面转转。”昨天倒是没有仔细看看这楚皇宫,今天刚巧可以去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跟那个花娘娘来一场偶遇,木姑娘表示她现在对那位冰雪美人很是感兴趣。
因太和殿地处楚宫极西之地,颇为僻静,木姑娘循着花间青石铺就的小径走了大概一刻钟,才感觉到柳暗花明的空旷,眼前就是一座汉白玉的九孔拱桥,其上镂刻祥云瑞兽无数,其下水清见底,有锦鲤来去悠闲,对面便是一座精致却不失大气的宫殿,因隔得太远,殿门之上牌匾上的字却是看不真切。
她正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不决,却有一阵空灵的歌声破空而来,仿若自九重天池那冰湖之中涤荡过清透,却又带着百里忘川里浓稠的阴郁,明明是很矛盾的两种感觉,但在木姑娘看来,却是分外的和谐,仿若再没有这样一种,能在第一刻便打动到心心灵深处的声音。
顺从心灵的指引,她自那汉白玉的桥头走过,一步一步,走向对面那风景独好的大殿,离得近了,她明媚的大眼看着那黄花梨镶金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无心殿,有些明白过来,想来这里便是花娘娘花无心的寝殿,那她岂不是运气好到不行?想着脚下步子也是加快了一些。
行到殿门前,里面却并不似木姑娘想象中的花团锦簇流水潺潺,而是一片突兀的的枯树立在院子里,那光秃的枝桠只余一种腐朽到生命尽头的的斑驳,下面的一方青石倒是光洁,一个白衣女子闲闲地靠坐在上面,那把彼岸花伞依旧是雷打不动地拿在手上。
木姑娘看着她背影里无尽的落寞,仿若连那颠倒众人的妖娆都要掩盖下去,聪明地选择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坐在大殿的门槛上默默听歌。
明月照疏影 伊人独独
清风拂绿枝 花间从容
裙起三丈情
素手堪执一盏灯
猜谁家儿郎
是春闺梦里人
浅潮袭白堤 杨柳依依
晚照叹颜色 胭脂太淡
眸越万重山
墨发恰起千百结
问远方何处
有热血已成沙
叹山水万重 红线难牵
流年褪尽所有的颜色
惜刀光剑影 情丝易断
生死灭掉满目的光华
一场春梦一人醉一晌贪欢
风花雪月不过一场离散
还记得你侬我侬的昨天
现在不如不怀念
绣一丝锦帕 鸳鸯成双
曾想今生相见时赠君
谱一曲缠绵 乱世成殇
只愿来世再一起浅唱
一场春梦一人醉一晌贪欢
风花雪月不过一场离散
还记得你侬我侬的昨天
现在不如不怀念
请西风且住 慢掩黄沙
待无名孤魂悄然远归
愿大雪匆匆 洗净白骨
趁万里江山 静等繁华
是谁
血染白骨
有人
在心口烙印成朱砂
一曲作罢,她顿了顿,似是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不过木姑娘没有听见就是了,她起初只是觉得词还算美,可听完却是觉得里面的情倒是更让人触动,唔,都说曲由心生,莫非这个花娘娘另有所爱,喜欢的并不是当今楚皇陛下?那她是不是又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正想着是该留下来大打个招呼还是趁着人家没发现偷偷溜走时,对面的白衣女子却是冷不防悄然转身,一双冷寂的眸子无情无欲,连声音,都不再是刚才的空灵,反而带着一种寂静到骨子里的漠然,“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木姑娘一瞬毛骨悚然,这样突然转身声音还这么吓人是会吓到她脆弱的小心脏的好吗?能不能给她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就算是美女也不能这么任性好么?她暗自掐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干巴巴地开口:“娘娘,还是不了,我家公子等我回家吃饭。”说着她就欲起身,然花娘娘墨色的眸子却是一转,“是么?要不我们做个交易,若你帮我中活这一院子的木莲,我便告诉你一个关于这墨伞的秘密,怎么样?”她说话近乎是机械地平铺直叙,但却是成功地勾起了木姑娘的好奇心,说实话她一直对这把伞很感兴趣的,很不明白为何在屋里她也撑伞,原来真是有原因的,木姑娘表示,为了这么一个秘密,她决定好好地和她做这笔交易,反正还要在这楚宫里慢慢找她剩余的四灵,那么和这位楚宫第一美人打好关系也是不错的。
她点点头:“好哒,那我就试试好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她瞧着眼前的姑娘,面貌不知是何原因看不清楚,但想来与她十五年前应是无甚差距,一样的,天真岁月不忍欺。
为什么?是问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还是为什么对于一个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木姑娘表示这些她倒是不在意,她摇摇头,不禁浅笑:“没有关系啊,等你想说了,总会告诉我的。对了娘娘,你说的这个木莲,是个什么花?”
她转回身,白得过分的手轻轻抚上那干枯的树干,眸里竟是染上一抹浅浅的想念,“这个啊,是前琉璃王朝的国花,琉璃王朝受上苍庇佑,四季花开不败,尤其是这木莲花,花开如盘,却是碧蓝一般的颜色,相传这是上苍的眼睛,它会看见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和罪恶。”
木姑娘点点头,想不到这竟然也跟琉璃王朝也有着联系,十五的年前的琉璃王朝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还有,为何这院里的木莲都枯败得这么彻底呢?
执一把彼岸花伞的白衣女子明明是背对着她,却像是能够看到她眸里的疑惑一般,平淡着开口:“给你说一个故事,相传在十五年前,琉璃王朝最年轻的将军战死沙场,他的鲜血染红了美丽的琉璃河,顺着河水一路飘回琉璃城,近水而生的木莲,便在一夕之间凋残殆尽,后来,更是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沙尘,将整个琉璃城,都掩盖在了黑暗的地下。”说着,她掉转头,看向木姑娘一双明媚的大眼,“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一座城会莫名地被掩埋,其实啊,早就有人说过,血腥和杀戮会惹怒善良的神,而圣洁的木莲被玷污,上苍便收回了它的恩赐,所以说啊,自此不仅没了琉璃城,也再没有了木莲花。”
看着她平淡的黑眸,木姑娘觉得她一定是还有很多话没有跟自己说,比如说,关于那个年轻的将军,黑暗的地下城,还有,这一片明目张胆出现在楚宫无心殿的木莲。
她不禁起身,缓步走近那一片枯败的木莲,也学着花无心的动作,伸手抚了抚那即便死去却依然站得笔直的树干,真正的枯涩,真正的腐朽,她想,若是剖开,它沉寂在内里的年轮,一圈一圈也该是骄傲的,仿若依然还是当年花开不败的传奇。
“是不是很漂亮?当满城木莲绽放的时候,整个琉璃城,都似是笼罩在一片碧蓝的天穹里,那花香随风而逝,百里不散,你闻到没,它还有着当年的芬芳。”说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她明眸微闭,雪白的脸慢慢凑到那树干上,鼻尖轻嗅,随后,那无波无澜的唇竟然隐隐上挑了一抹浅淡的弧度,看得木姑娘心跳一窒,她早就知道她笑起来应该是极美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的摄人心魄,那仿若自万丈雪原高处簇起的一道虹,隐秘,妖娆,却能穿透无尽的黑暗,照到最透亮的心的深处,而那醉人的香,也和着回旋在天际的风,一路飘散。
似是被蛊惑了一般,木姑娘也不禁有样学样鼻尖轻嗅,然除了一阵近乎于腐朽的死气,却是什么也没有闻到,她秀气的眉微微一皱,却很快舒展开来,想来,娘娘定是因为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才有了这样的感悟,其实哪里有香气了,只是她潜意识里,太过想念,也太过,舍不得。
“是不是很香?”她侧头,再说话时眸里已是一片平静,那唇,也只余一抹平直,再无一丝笑意。
木姑娘点点头,想着她大概是想着她也能如她一般,闻见那传说中的木莲花香,“嗯,很香,比我以往闻到的任何一种花香,都让我喜欢。”
“这样啊,那你可要努力才行了。”说完,她径自转身,撑着那一把墨伞走向那空旷的内殿,却不过几步便停下来,微微侧身,“以后别喊我娘娘了,我不喜欢。”言罢,继续向前走去。
木姑娘看着那拖地三尺的裙摆之上翩然起舞的仙鹤,下意识接道:“那喊你姐姐可以吗?”
她顿了一顿,继而向前,“随你。”黑水红花之下的背影,那一刻寂寞到让人想哭。
她仿若听见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木莲花下,也有一个声音,在一声一声地唤着姐姐。
作者有话说:小简打算给笔下的每一个美女都写一首歌,这个是属于花娘娘的《伊人调》
,希望看文的亲亲喜欢。另外,大家可以多多提意见啦,感觉评论区太过冷清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