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木姑娘百无聊赖地坐在殿里,话说这几日她以雷霆之速看完了《万星图》、《伏羲算数》、《上古阵法大全》,虽说记是记住,却不知真正融会贯通的,能有几何。
偏巧这两天摇光又不在殿里,她着实不知道该干什么,暗忖间,一眼扫到桌上的桃木剑,她眸光不由一亮。
然心下却是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老神棍,这一把桃木剑完全贴合师父他老身家的作风,只是,她现在又不是降妖除魔,要一把辟邪的桃木剑何用?
不过左右现下无事,拿着这把桃木剑练练手也是不错的,毕竟,再怎么样它也是一把从外形到本质都再是正经不过的剑,木姑娘自我安慰道。
流霜剑法,乃是木姑娘自己领悟的本命剑法,只是始终发挥不出她想要的效果,用清风的话说,不过虚有其表,像是跳舞一般,韵有余而势不足。
紫微帝座自青华宫里下棋归来,便见木姑娘一人在殿前练剑,少女浅绿色的裙裾随着剑气浮动,划过一道道隐秘的流光,自风中散开一阵空灵的气息,有水的明澈,有木的清新,墨发三千四散于风中,揉碎一抹幽沉的香,蔓延至空气之中,带着轻微的颤栗。
木姑娘不觉他在身后,一套流霜剑法使下来,正待歇口气,却突地一道清冽中略带一丝喑哑的声线从后方传来:“剑法不错,力道却不足,你该学着把灵力灌注到剑上才是。”
木姑娘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倏地转身,便见一袭月白锦袍长身玉立的紫微帝座,她眼眸一敛,似是疑惑道:“帝座不是去青华大帝那里下棋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紫微帝座薄唇微勾,似是漫不经心道:“青华那厮万年来只长了岁数,棋艺不见丝毫进步,本座只好速战速决。”
木姑娘:……
帝座,说话不留情面会遭天谴的你造么?
紫微帝座见她一脸的错愕,似是戏谑一笑,尔后不紧不慢道:“你莫不是对本座的棋艺有些怀疑?”
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不灭杀伐之气,木姑娘赶紧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只是在想帝座你刚刚说的话,不知怎么把灵气灌注到剑上去。”
闻言,紫微帝座深深看她一眼,尔后讳莫如深道:“人剑合一,天枢的剑法不错,明日让他教教你便是。”
言罢,他长袖轻拂,径自飞身上紫微殿,只留给木姑娘一个潇洒绝尘的背影。
对此,木姑娘一脸明媚的忧桑,帝座,求带。
次日清早,木姑娘便依言等在天枢宫外,昨日帝座说了,要让天枢教她剑法的,可是眼看都要到巳时了,这天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他昨天听到风声跑路了?
木姑娘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想想却又不对,按说帝座昨日只跟她一人说了此事。
“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
天枢从外间回来,一眼便见那个一身浅绿纱裙的姑娘站在自己宫前,他长眉微不可查地一皱,按说 这姑娘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平时见他要么直接挑衅要么绕道走,用她的话说,不屑他污染她美好的人生。
闻言,木姑娘一下笑得眉眼弯弯,她略带讨好道:“天枢,你起得真早,昨日帝座说让你教我练剑,我便过来了,你现在可有时间?”
其实对于天枢,木姑娘算不上讨厌,只是受不了他那过分冷漠的姿态,至于曾经那个因为一脚踹开而引发的血案,她表示不介意,真的。
见此,天枢明显错愕于她过分矜持的态度,略微冷声道:“怎么,现在不怕我污染你美丽的人生?”
闻言,木姑娘只觉一口老血喷出,她从来不知道,看似冷漠的贪狼星君天枢,还有这般恶趣味的时候。
想着,她眉眼弯弯地开口:“哪里,没有你,我的剑法不可能进步,我的人生不可能完美,你就是我前进的方向,天枢,做人,尤其是做仙,绝不能妄自菲薄。”
木姑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二万分的诚意,节操什么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废的。
见此,天枢那冷厉的脸隐隐有开裂的迹象,勉强忍住嘴边的笑意,他状似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这样有诚意,我也不好再推辞,不过事先声明,,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别怨我。”
天枢私心里觉得,送上门的姑娘,谁不欺负谁蠢。
闻言,木姑娘忙不迭点头,她眉眼弯弯道:“一定一定,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见此,天枢神色莫名地笑笑,尔后轻声道:“如此,你先把你的剑法练一遍给我看看。”
听他说罢,木姑娘赶紧拿出桃木剑,尔后旋身一跃,一套流霜剑法下来,行云流水,落拓大方,看得天枢暗暗心惊。
他心下暗忖,这姑娘天赋倒是不错,虽说没什么力道,不过如此错综复杂的剑法她却耍得这般得心应手,实属不易。
不过,我们高冷的天枢少年是绝壁不会给木姑娘骄傲的机会的。
他眉目一冷,似是不耐道:“不过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剑,是杀敌之剑。”
言罢,他径自飞身而起,召出随身佩剑,墨衣翩然,一套凌厉的剑法使出来,看得木姑娘眼花缭乱,简直被撩得不要不要的。
事毕,言传身教的天枢导师看向木姑娘,被她眸中疑似仰慕的光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话说她还是比较习惯木姑娘看自己不顺眼的模样怎么办?
至此,天枢略显不自在地清咳一声,尔后不紧不慢道:“杀敌之剑,要快,准,狠,刚才可是看清楚了?”
闻言,木姑娘回过神来,摇摇头,甚是乖巧道:“没有,你能不能慢一些,或许我就看清楚了。”
木姑娘表示,她绝壁没有报复的嫌疑,这是单纯得不能再正经的肯定句。
闻言,天枢深深看她一眼,手下不觉一紧,颇为冷肃地开口:“这剑法若是慢了,你便看不出它的精髓所在,不过你若是真心想学,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就看你能不能吃苦。”
木姑娘自是没看到天枢眸间那诡谲的暗光,她不自觉挺了挺自己稍嫌青涩的小胸脯,眉眼弯弯道:“你放心,我特别能吃,包括苦。”
天枢似是戏谑一笑,尔后不急不缓道:“如此,到时可别后悔。”
言罢,他径自拿出一把葵花籽,随手嗑了一粒,状似漫不经心道:“这方法倒也简单,当年我师父便是让我劈石头,念你是姑娘家,且先用这葵花籽。”
话落,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木姑娘,尔后接道:“待会,你只需用剑劈这抛洒的葵瓜子便够,切记,不可勉强,小心为上。”
见天枢如此面面俱到,木姑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甚是大方道:“放心,我没有那么娇弱。”
“如此,那便开始把。”言罢,天枢径自跃到一颗高大的紫薇树上,抬手间,一颗葵花籽已飞掷而出,疑似不娇弱的木姑娘躲闪不及,瞬间肩膀一疼。
木姑娘再不敢大意,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种近乎单方面的凌虐之中,理所当然地,她被名正言顺地暗算了无数次。
期间还要饱受某人的人生攻击,简直苦不堪言。
“太慢,你是蜗牛吗?”
“手没力气吗?不说你拿的是剑我还以为是面条。”
“就这状态你不用再继续了。”
“相信我,你的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丫见过这么大只软萌的蜗牛?
木姑娘觉得今天的天枢口才出奇地好,明明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可是她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 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木姑娘不得不承认,她纵横九重云霄一千年,今天终于棋逢对手。
暗忖间,木姑娘蓦地想起曾经她豪气干云的一句话:教化你们简直比洗煤还多此一举。
叫你丫嘴欠,如今报应来得措手不及。
天枢初时还用了三分力道,但渐渐地便弱了下来,虽说他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但人家姑娘坚持这么久也是很不容易。
再者,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把木姑娘虐得太狠,大抵自家帝座会从他身上百倍讨回来。
至此,他手下一停,不紧不慢道:“今天就到这里,明日继续。”
闻言,木姑娘如蒙大赦一般地仰躺到地上,浅绿色的长裙在地上四散成花,映着微醺的日光,明丽张扬。
躺了一会儿,木姑娘坐起身来,看看满地的葵花籽,随手捡起一粒丢到嘴里,尔后眉眼弯弯道:“天枢,你很喜欢葵花籽么?”
见此,天枢略一皱眉,却是答非所问:“地上很干净?现在,我倒是不怀疑,你确是特别能吃。”
闻言,木姑娘默默甩出一枚木氏专属可爱有余杀伤不足的大白眼,闷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丫她都不嫌弃始作俑者还敢有意见?
天枢无奈,却也只得开口:“一般。”
听他说罢,木姑娘甚是不厚道地笑了,尔后调侃道:“其实你是很喜欢吧,天枢,在我面前你就不必隐藏真实的自我了。”
木姑娘善解人意地笑笑,尔后一本正经道:“也罢,今天还得感谢你,既然你喜欢,那么我便送你一片葵花花田。”
说着,她径自起身,站在地上散落的一片葵花籽中,双手迅速结印,念出一段古老而隐秘的咒语。
顷刻间,无数绿光闪过,在上空缠绕成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树虚影,冠举九重,根扎九幽,那一刻浓郁的灵气几乎盖过了这一方天地,随着细碎的绿色光雨落下,那些葵花籽在天枢一瞬惊恐的眸光里迅速抽芽长成半人高的花苗,却还没有停下,直至一朵朵葵花竞相绽放,天枢甚至听到了空气中花瓣舒展的声音,那样生机盎然。
木姑娘抬眸间,见天枢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眉眼狠狠一弯,理直气壮道:“呐,不要仰慕我,我会骄傲的,不过,允许你赞美。”话落,她顿了一顿,继而万分体贴道:“这么多的葵花,要一直开到永远,天枢,你以后有怎么吃都吃不完的葵瓜子了,有没有很高兴?”
闻言,天枢一瞬回神,看着眼前一片盛放到极致的葵花,他冷厉的黑眸蓦地染上一抹清浅的笑,那样真实而柔软。
恍惚间,他听见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说着谢谢。
木姑娘甚是欣慰地点点头,轻快地道一声明天不见不散,便悄然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自她走后,天枢久久望着那一片葵花一夜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