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晨鸡破晓之时赶到了天门,然后又是一路向紫微宫掠去,此时天枢已是有些力竭,摇光几次提议说把木央换到他身上他也不答应,摇光也只能作罢,穿过紫薇林,两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紫微宫很是诡异,仿佛是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压力之中,让人透不过气来,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让人不安。
好容易走到紫微殿前,摇光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赶紧让天枢把木姑娘放下来,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好像有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木姑娘转身,看向两人,艰难地扯扯嘴角:“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却是一道清冽的声音破空而来,“怎么,你还知道回来么?”
闻声,木姑娘身子一僵,倏然抬眸,只见八十一级玉阶之上,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长身玉立,狭长的桃花眼深邃无波,却是弥漫着一股渗人的寒气,薄唇轻挑,披散的墨发张扬四散,浑身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只一眼,便让人胆寒,木姑娘不禁低下头,这样的帝座,对于她而言实在是陌生。
摇光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好不容易接回了小祖宗,结果老祖宗却在这个不该回来的节骨眼上回来了,现在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这样凌厉的帝座,自神魔大战以后他就没有见过了,别人眼中都以为紫微大帝是个淡然温和好说话的主,其实不然,只有真正和他一起杀过修罗场的人才知道,他是天生的杀神,是万物的主宰,便是这天地轮回,也奈何不得,摇光不禁想到那句众人熟知的六字箴言,刑天道,堕无渊。只觉得他现在要是晕倒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就最好了。
天枢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上方那股滔天的怒气,看来帝座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想到此,他不禁担忧地看向旁边低着头一脸无措的女子。
木姑娘正暗自思索着是不是要回师父那里暂住一阵避避风头的时候,上方的男子再次开口,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摇光天枢可以退下了。”
闻言,天枢猛地抬头,正待开口,摇光已是先一步把他拉住,小声说道:“你现在就是说什么都没用,放心,帝座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的,再说了,你何曾见过帝座如此发怒过,还不就是因为这个丫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天枢无法,也只得跟摇光先走,只是临走只时深深地看了她一脸。
两人一走,木姑娘孤立无援,只把头低得更下了,哪里想得到帝座回来得这么快,看来现在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她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回太清圣境算了啊?
紫微看着下方那道狼狈的身影,浅绿的纱裙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尤其是肩头,更是触目惊心,发丝也是凌乱不堪,只觉恨不得一把捏死算了,免得让他伤神。
仿若过了很久很久,木姑娘觉得双腿都要站不住了,上面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奇怪,莫非是走了,想想就高兴,结果抬起头来笑意立马就僵在嘴角了,这位大哥是想比比谁站得久吗?
紫微看着那个一脸笑意抬起头却立马又垮下来的样子,不禁皱眉,不用猜也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当下他的声音也是冷冽了三分:“你这次私自下界,可是知错?”
木姑娘点头,转而又摇头,“是私自下界没错,可是何错之有?”
闻言,紫微眉头皱的得更深,“你还有理了,做错事还狡辩,当初本座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的,结果呢,险些出大事,难道你就只学会了阳奉阴违吗?念你是初犯,本座也就不深究了,罚你半月不准出门,抄静心经一千遍。”
木姑娘不甚在意地撇撇嘴,“凭什么要罚我,我说了我没做错事,我是去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再说以前我下界师父也没有像你这般罚过我,我不接受。”丫的他这是在带孩子么?动不动就抄佛经。
紫微怒极反笑,“哦,除魔卫道,本座还从没见过除魔卫道把自己也差点除了的人,你说你师父不罚你,可本座不是你师父。”
见他如此强势,木姑娘也是毫不退让,她一脸倔强地开口:“反正我是不会抄佛经的,既然你不要我回来,那我就回师父那里好了。”说着,就准备转身,这么严厉干嘛,真把她当下属一样训了,抄佛经?她才不干呢。
不料身后紫微却是悠悠开口,“央儿,本座只说一次,紫微宫的大门,只开一次,你,回不回来?”
闻言,木姑娘倏然顿住身形,,她慢慢抬头,看向那个高处的男子,看来她的阿渊是真的生气了呢?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如此决绝的话,可他还偏偏一副你走了就别后悔要想不后悔就别走的样子,还真是别扭啊,想到此,不禁粲然一笑,轻轻开口,“阿渊,我永远不会离开。”不会离开你。
因为舍不得,她愿意低头,愿意屈就。
木姑娘一步一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果不是不雅观,她真的想用手爬上去,肩膀这里现在是一阵钻心的疼,她不禁伸出左手擦擦额头的汗,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道卓然的身影一动不动,望着她这个方向,她不禁撇撇嘴,一脸委屈,“阿渊,我疼,你背我上去好不好?你放心,我休息好了就抄佛经,保证半月不出门。”说着满脸期待地看向他。
紫微却是挑眉,“既然你有力气去除魔卫道,有力气与本座争论,难道还没力气爬这小小的八十一级玉阶吗?”说着却是一拂袖,直接转身进了大殿。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也不能再看下去了,看着她满是血迹的身体还有那一张惨白的脸,他只想好好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然而他不能,这丫头非得让她长些记性,不然以后还会有下次,而他,经不起再一次吓了。没有人知道当他从无妄海赶回来时看到空荡的寝殿时的那种失落,那种担忧,也没有人知道当他知道她受伤之时的那种愤怒,那种揪心,更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她脆弱地满身血迹地站在玉阶下时他的那种心疼,那种急切。没有人知道,也不需要人知道,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现在她回来了,他会保护好她,以后都不会让她再受伤害,但前提是她要知道教训,他总有不在她身边看着的时候,所有他要保证以后她都能乖乖呆着等他。
木姑娘看着那道决然而去的背影,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的阿渊真的不再疼她了,想想就觉得浑身都是痛的,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她用头死死地抵住膝盖,只觉得莫名的委屈,眼泪止也止不住。
红衣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影,实在是不忍心,走进殿内,看帝座虽然是一脸闲适地坐在那里,但心里分明也是担心的,她不禁开口,“帝座,不若婢子去把姑娘接上来吧,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紫微蹙眉,“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闲事莫理,她就是爬,也会爬上来的。”
红衣无奈,却在出门之际听到后面传来那道清冽又略微低沉的声线,“她赌气的时候不听话,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等她上来之后你记得去帮她擦药。”
红衣默默走远,果然还是放不下的么。
木姑娘就那么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西斜,她才慢慢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很久之后,她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几乎是慢慢地挪到房里,刚准备躺下,红衣却是走了进来,满脸心疼地看着她,“还是先洗个澡再躺吧,你这一身血污粘在身上也不舒服,刚好洗完澡我帮你擦药。”
木姑娘点点头,对着红衣淡淡一笑,“那就劳烦红衣姐姐帮帮我了,我现在实在是没力气自己动手了。”
红衣只觉得她那个惨淡的笑比哭还让人心疼,缓步上前,解衣裳的时候,看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觉惊呼出声,只见深可见骨的五道爪印狰狞地盘踞在她的肩头,周围的衣裳都紧紧贴在了上面,看着都觉钻心地疼,她也不知这个看着如此脆弱的小姑娘是怎么咬牙坚持不吭声的,用温水将伤口周围的布慢慢润湿,红衣才敢小心地揭起那些碎布,她的手都不禁颤抖,可是对面的小姑娘却只是皱紧了眉,一声不吭,她柔声开口:“疼你就喊出来,在姐姐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木姑娘摇摇头,“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红衣看着她攥得紧紧的一双手,指甲都陷进肉里,不禁暗自摇头,看来是心疼她的人不在,她也就藏起了委屈与疼痛,只留一抹坚强。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红衣才算是彻底地把她收拾妥当了,转身出门的时候,却听得里面的人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还带着哭过后的嘶哑,那样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