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水里的那一刻,木姑娘只觉一阵刺骨的寒,虽说因着她得天独厚不至于不能呼吸,但到底不是岸上那般自如,她缓了缓那莫名的心悸,尔后划水打算上岸,却是一瞬感到一股甚是诡异的力量拉着她的脚踝,让她再不能上浮半步,反而一路往下沉去。
见此,她明媚的眸子猝然回头,便于来不及收起的后怕里,看见无边碧色之下一朵青莲花开。
她想,大抵她见过许多如水的女子,温婉,清透,但终究不及那一抹几近与水化作一体的明快。很难想象,一个男子会生得如此柔美,却并不娘气,那白皙的脸在水下些微透着细碎的光,及踝的长发就似在水下招摇的水藻,丝丝缠绕,缱绻出一股别样的风情,那两弯墨绿色的眸子,就似从万丈水下漫起的幽沉,让人只一眼便要沦陷。然而最让人惊艳的,大抵便是那一袭水色的长袍,隐若无形,广似云端,宽大的衣摆在水里肆意绽放,四散成花,隐约可见一圈暗银绣的水纹,晃晃悠悠。
看着那越来越逼近眼眸的绿色,木姑娘不自觉地握紧了隐在袖里的小手,她眼眸一转,正思忖该如何与眼前这位不知是她见过的第几个妖男打个招呼,就见那张柔美至极的脸一瞬凑近,那墨绿色的眸子几乎是触碰到她卷翘的睫毛,如此猝不及防。
看着她明媚的眸子里略微的不自在,那男子却是倏地侧头,鼻尖在她莹白的颈侧轻轻一嗅,尔后有些恍惚着开口:“现在,我大概有些理解他为何迟迟不愿回宫了。”
明明是一个很轻浮的动作,但从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她却并未看到半点的下作,反而是透着点点她看不透的哀伤,木姑娘想,他大概也是一个有着故事的男人。
见眼前的姑娘不见丝毫的慌乱,他不禁无声地笑笑,尔后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我会把你带到水下来?”说着,他骨节匀称的手有意无意地抚了抚她粉嫩的小脸,尔后顺着那姣好的曲线滑至腰际,一下解开那条碧色的发带,看着一瞬绽放在水里的白发,他幽沉的眸子略微一敛,继而开口:“还真是如他所说,是一个很笨的姑娘呢。”
按说一般情况下,对于这种严重侮辱她智商的没有意义的废话,木姑娘都会极力反驳,可是如今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她竟是觉得似是有一只隐在暗处的手,在紧紧扼住她的咽喉,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是觉得有些疑惑,男子不禁挑了挑那浅淡的长眉,绕着她走了两圈,每一步,都似是曼妙到极致的舞,在水中无声妖娆。看着她明媚的眸子,他似是偏头思索了一番,尔后恍然着开口:“难怪,难怪。”
不过具体是难怪什么,木姑娘表示她完全不懂好么?丫为什么好好的又给她送来一个如此勾人的美男,而且这美男还一脸认识她的样子,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一切都偏离了最初设想的样子。
看着她明媚的眸子里些微的无措,他不禁放开手中那一缕雪色的长发,尔后近乎轻叹着开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来自于何处?”
闻言,木姑娘飘在水中的小身板不禁狠狠一僵,话说她混迹天宫百万载,知道很多的秘密,譬如哪个星君脚踩两个仙女谁家的灵宠挑食以及西方佛陀坐下的莲花开了几重,但是,唯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以前也曾问过师父,但师父只隐隐提过是从凡世捡回来的,她想捡回来就捡回来的吧,反正有清风明月他们自己也是不会寂寞。只是如今蓦地再有人问起这个问题,她竟是有了一种隔世的恍惚。
看着她明媚的眸子里渐起的朦胧,水衣男子唇角微勾,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其实,不管有没有人说过,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说着,他顿了一顿,继而沉声开口:“今天我过来,不过是想让你配合着我,玩一个很小很小的游戏,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言罢,他不及木姑娘反应,长袖一拂,自掌中幻化出一个很小的水泡,不似一般的水那清透的碧色,而是与他的眸子一般,深不见底的墨绿色。
木姑娘正待摇头表示自己很介意,就见那墨绿色的水泡一瞬扩大到笼住她的周身,自此,她倒是感觉不到周围水流的波动了,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她只看到对面的绿眸男子似是动了动唇,但说了什么,终究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就是了。
看着水泡里的木姑娘明媚的眸子里那显而易见的呆愣,他不禁眨眨眼,尔后伸出右手的食指搁在唇上,微微嘟起,轻轻嘘一声,在木姑娘愈加迷惘的眸色里,广袖轻拂,不过一瞬那包裹着木姑娘的水泡便消失不见。
大概,他再不出现,某人便是真的该急了呢。
青弦妖冶的凤眸看着水下那一片无尽的幽深,邪肆地挑了挑那狭长的眉,那一身猎猎红衣,竟似是燃烧起来一般,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度,直叫地上那墨蓝的一团都微不可查地往外挪了一挪。
他纤长的手缓缓抬起,掌心隐约一抹赤色流光,被那雪色凤羽绾着的墨发无风而起,发梢在背后近乎凝滞的虚空里划出一道道隐秘而妖娆的弧度。随着长袖展开露出一截皓白的腕,他斜挑的眉目倏地一敛,正待放下却是突闻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调侃:“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免了你玩火自焚,我说,这就有些憋不住了?”
闻声,他倏地侧眸,只见那黑檀木榻上,有一水衣男子半卧,那揉碎的水藻一般的长发随着那过分宽大的衣摆倾泻在地上,一片触不可及的华丽。
看着他眸里那不及敛起的杀气,水衣男子状似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尔后轻声笑道:“怎么,你这是恼羞成怒?为了个姑娘,至于么?”再怎么说他也是陪伴了他数十万载,如今便是连一个相识不过几月的姑娘都抵不过,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一些?果然是有了女人就忘了男人的禽兽!
见此,青弦那四散在空中的墨发一瞬落下,眸里的杀气也是倏地一减,不过话里,却还是透着些微的不耐:“我不记得有邀你过来这未央城,怎么,莫不是魔界的花还不够你看的?”
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水衣男子却是不怒反笑,他墨绿色的眸子似是揉碎了满窗的光,于沉寂的风里疏散出撩人的香,“当然,看你如此流连忘返,我便也寻思着过来瞧瞧,这凡界的花,是不是比之我魔界的花更是诱人。”说着,他不禁闭眸,似是无限留恋地深吸一口气,尔后轻叹着开口:“如见一看,方知往昔万种颜色,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难堪倾国之色。”
闻言,青弦几乎是一瞬飞身而至,那纤长而白皙的一手自宽大的云袖里滑出,一瞬掐住他玉色的颈,他敛了敛妖冶的凤眸,近乎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管你倾心哪一色,只是有的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够动的。”
感受他手下毫不留情的力道,水衣男子眸里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一些,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可是我怎么听说,人家姑娘倾心的是那一位呢?”说着,他略微后仰一些,尔后沉声开口:“我魔族的少尊,什么时候沦落到替北方北极紫微大帝照顾媳妇儿的地步了?说出去,估计连三月的魔婴都不会信呢。”
听他说罢,青弦隐在红衣下修长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松了一些,那妖冶的凤眸再不似刚才那般冷寂,隐隐有着一种莫可言说的哀伤在肆意地流淌,竟是一下自那毁天灭地般的气度里多了一抹猝不及防的脆弱。
见此,水衣男子惊觉失言,竟是蓦地有些后悔,如此坦言他那不可触碰的疼,那被他很好地掩藏在心底的,名为错过的殇。他眼眸微闪,尔后故作大声地开口:“喏,你别以为做出这么一副受伤的样子我便会原谅你刚刚对我的伤害,我告诉你,绝不可能。”相识数十万载,其实,他比他自己还要懂,他那些无处安放的寂寞。
闻言,青弦似是想到什么一下被触动,竟是难得地松开了手,尔后一下坐到了地上,他孤寂的眸子似是笑了笑,近乎自言自语地开口:“从我拿起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想过要放下。”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偷来的贪念,可是这种轮回六道也难以磨灭的瘾,他如何去戒?如何舍得去戒。
也真是败给他了,玄衣男子状似无意地抚了抚玉色的颈,尔后清咳一声,颇为无奈地开口:“好了,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做出这么一副样子,不就是一个姑娘么?做兄弟的帮你追到手不就完了,管他是什么杀神殿还是紫微宫的,一切还未定数你在这里自怨自艾做什么?再说了,当年魔后可是在他身上下了七伤蛊的,七伤蛊,伤七情,就算他动了心,你以为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么?”
见青弦似是不为所动,他干脆坐到他身侧,尔后一脸高深地开口:“凭我魔界折花玉手的称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就是一个姑娘,保管帮你拐到手就是了。”
闻言,青弦深敛的眸子蓦地舒展开来,他看一眼他那墨绿色的眸子,尔后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开口:“我看,你还是先把明霜拐到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