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商船便已到达对岸的北燕,木姑娘睡得迷糊之际被敲门声惊醒,她朦胧的大眼看向门外,却只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待相问,门外的人却是先开了口:“木姑娘,这次实在是抱歉了,我们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你和公子要不先稍作收拾一下,等去了府上再好好休息一番。”
听出是沐大叔的声音,木姑娘也就不计较了,她迷糊地应一声,却是倒下又睡过去了,旁边一夜未眠的公子看着好笑,不禁伸手捏捏她的鼻尖,“笨蛋,要起床了,不然就留你一个人在船上了。”
木姑娘却是一把拍掉她作怪的手,连眼睛也懒得睁,她撇撇嘴:“阿渊,那你背我下去嘛。”说着,她干脆自觉地趴到他背上,浅浅地一笑:“呐,你要看紧了,丢船上就被别人捡走了。”说着,她直接歪头就睡,丫的这几天担惊受怕简直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睡个觉还得暂停,敢不敢让她睡好再说?
“谁敢?”他只很轻地问一句,然后颇为无奈地把她从背上扒拉下来,细细地整理过凌乱的衣裳,他才轻柔地把她抱进怀里,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此时从未有过的柔和,不过某个睡死的姑娘看不到就是了。
等木姑娘终于睡够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看着陌生的白色为底山河锦绣的帐顶,她不禁默默叹一口气,特么的每次从不同的床上醒来的感觉真的是太扎心了,就跟个红杏出墙的犯罪现场一样。再一想到还要去那未央城,她干脆拉住被子蒙脸,只想睡下去算了。
刑大公子推开门进来,一眼看到床上某个自虐的姑娘,他心下好笑,伸手拉过锦被,看着她苦闷的小脸,不禁曲起指节敲了敲那嫩白的额头,颇为忍俊不禁地开口:“笨蛋,你捂这么紧闷坏了怎么办?”
木姑娘明媚的大眼满是忧桑地看着他,撒娇地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么,阿渊,怎么办,我好像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说着,她干脆紧紧抱住他宽大的袖摆,怎么也不肯撒手。
闻言,他袖摆里的手蓦地一紧,只觉得心口都狠狠一颤,然话里,却是一贯的云淡风轻:“那不若,还是跟公子我回去?”
看他波澜不惊的眸子,木姑娘不禁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依旧是可爱有余杀伤不足,她有些气呼呼地说道:“阿渊,你就不能配合着我说些我喜欢听的话么?”丫的,凭他腹黑又妖孽的情商加智商木姑娘不信他猜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有一点依依话别含情脉脉的觉悟?
似是思索了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开口:“嗯,我等你回来。”说完,他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木姑娘,继而问道:“这个总行了吧?”
闻言,木姑娘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她近乎嘶吼着扑倒某个妖孽倾城的公子,明媚的的眸子几乎凑上他的,“你是不是除了气我,就不会干其他的事了,我压死你信不信?”
感受着鼻尖那温热的清香,他稍稍平复下微乱的气息,沉声开口:“大概还会些其他的。”
见此,木姑娘大脑短路,下意识接道:“其他什么?”
“欺负你。”话落,他长袖拂过,一把压下某姑娘短路的后脑,却又不似以往的浅尝辄止,带了些难言的霸道,那扣住她后颈的手,却是无限柔情,扶住一缕风一样的轻,却又带着不能放手的沉重。
嗅着鼻尖氤氲不散且越发浓郁的冷香,一向奉行该奔放的时候绝不矜持能吃肉就不要只是喝汤的原则的木姑娘在沉沦之际,不觉也加重了些力道,她想,必须得让某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木姑娘觉得印象已足够深刻至死不渝打死她也不敢忘的时候,某公子终于好心地放过她了,看着往日欺霜赛雪的脸上那一层从深处漫上的嫣红,他不禁勾唇:“这下可是够了?”
在他无耻行径下摸爬滚打与脸皮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木姑娘甚是正经地点点头,尔后咧出一口小白牙:“算你识相。”看在他还算是上道的吻别面上,木姑娘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只是她该不该提醒一下丫让他注意时间的把控呢?
吃过午饭,木姑娘也不再耽搁,就直接着打算去未央城,沐大叔倒是还算体贴,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只嘱咐她万事小心,若是实在不行可以回来,再从长计议。
刑大公子一路牵着她走到府外,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紧,看着自家姑娘明媚的眸子,他不禁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沉声说道:“记住我说的话,不许勾搭别人,也不许别人勾搭,一定要听话,知道么?”说着,他一瞬把她抱进怀里,只那修长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披散的墨发。
感受到他话里的不舍,木姑娘也是鼻尖一阵发酸,她闷闷说道:“那你也不许勾搭府上的姑娘,一定要等我回来,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去勾搭一百个男人回来打你。”
明明知道是个孩子气的话,可他心里去依然触动,他无奈地叹一口气,“若真如此,我便杀了那一百个男人,再任你出气,可好?”
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配合着她胡闹,木姑娘不禁笑得眉眼弯弯,“阿渊,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闻言,他潋滟的眸子敛了敛,一瞬倾身在她额头烙下浅浅一吻,轻声说道:“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我家央儿回来,可好?”
见此,木姑娘再次笑得眉眼弯弯,她咧出一口小白牙,一本正经地开口:“甚好,甚好。”说着,她不禁狠狠回抱住他清瘦的腰,只一瞬便松开,然后倏地转身几步跑进身后的马车里坐下,只在布帘落下之际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阿渊,我会想你的。”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转角的马车,刑大公子潋滟的桃花眸里倏地漫起一阵化不开的幽深,好像,刚才她家姑娘转身的时候,哭了啊。
虽然再不舍自家公子,不过我们的木姑娘又岂是因为儿女私情就不顾六界大业的人,很快收拾好心情的木姑娘整装出发,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燕都以西的百花谷。
百花谷,就像它的名字那般,是一座开满百花的山谷,挥别了看她就跟个死人没两样眼神怜悯的赶车大哥,木姑娘不禁回身,开始欣赏起这堪称惊世骇俗的美来。
只见一片绵延不绝的青山影映之间,一条百花锦簇青石铺就的大道一直延伸到望不尽的远处,那繁花高低起伏秩序井然,花香百种却并不混乱,反而有着一种浸透心灵的清香,就似是窖藏万年的美酒,不烈,却是真正的韵味悠长。
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尔后一步一步走在这青石铺就繁华相送的路上,蓦地回想起沐大叔所言“长天一阔多情谷,一城山色半城花”,只觉花开一谷倾城色也不外如是。年年春色,夜夜未央,只不知在这繁花之后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美。
一刻钟过去,她终于于万千繁花之处,看到了一座三丈来高的古城,不似琉璃古城那存粹到近乎荒芜的白,未央的城墙上却是爬满了绿色的丝萝,入眼一片清新的碧色,那缱绻缠绕的脉络,丝丝刻骨,正中两扇竹门紧闭,曲径通幽,花木深深,倒真是有一股超脱凡尘的味道,她心里不禁对这神秘的未央城主越发好奇起来。
正思忖着是直接上前敲门呢还是直接上前踹门呢,就听一声清啸自半空传来:“城主回城。”尔后,那两扇紧闭的竹门倏地大开,只听一阵辽远的乐声响起,有两队身穿白色裙裳的女子自城内款款行来,素净至极的款式,只在腰间绣一朵繁花,却也是各不相同。正前方四位女子,却是一色的黑色长裙,宽袍广袖,只襟口用银线浅浅绣着一个似花非花的图腾,木姑娘一眼看去,只见个个眉目如画,竟都是难得一见的倾国之色,再看看其后两队白裙姑娘,也是温婉端庄,个个碧玉,她暗吸一口凉气,蓦地意识到这城主对颜值如此看重那她会不会很没希望?早知道就让阿渊来了。
一声整齐划一的“恭迎城主回城”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袭来,内心饱受打击的木姑娘随之回头,便见半空中一顶雪色的轿子在一只展翅的青鸾后缓缓落下,无风无尘。
木姑娘细目一看,不禁在心里大骂败家,丫她在九重天阙混迹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雪玉雕琢而成的轿子,这个未央城主是打劫了财神么?这么大的家当,甚至连抬轿的都是青鸾,这可是仅次于凤凰的上古神鸟啊!这个城主有够嚣张的啊,不过,她喜欢!
一顶雪玉雕刻的软轿,虽是一般的雪色,但胜在那些繁复的花刻,刀刀妖娆,四周挂着雪色为底浅绣百花的轻纱,随风轻扬,那是一种流云般的肆意,却又带着天地红尘唯其不争的超脱,虽不见其人,不闻其声,但木姑娘终于相信,有美人款款,山河如画。
木姑娘正暗自排除这个未央城主是个极其猥琐极度恶劣的老头的可能之时,蓦地听到那层叠的轻纱之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尔后似是浸透初雪般凉薄的声音悠悠传来:“一人头饰歪了七分之一寸,三人腰带略偏最窄处四分,五件白衣袖口染尘,九人呼吸微乱,香气稍淡半缕,这步调却是慢了两分,最后一点,怎么多了一人?”
山河无寂百花处,公子未央万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