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难说难说。”
朴实的阿发搬来几张椅子，示意我们坐下，又给我们每个人泡了杯白水。他身上带着乡野人家对待生客的热情，让我不得不信，他才是真正的阿发。
“事情得从1979年说起”他的视线在我们每个人脸上转悠，然后才回到曾经那段记忆的讲述中。
“那年我媳妇刚生了孩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长得煞是好看的年轻人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带他上山，他就会给我一笔安生立命的钱。”
听到这里，我马上明白过来，心里一阵波涛汹涌，但在吴芜伶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强装镇定。
那个年轻人就是程华苏，三十七年前，他竟然还是个年轻人，而我这次在地底遇到的程华苏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上几岁。
我承认我看上去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可程华苏就算比同龄人再怎么显嫩，也不至于看上去相差了好几轮吧。
看来沈青岩那老头推测的没错，程华苏真的不会变老。可是如果他不会老，那么沈青岩手里的两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两张照片相隔的时间段虽然不明，但绝对是过了很久。难道他还能一会儿年轻，一会儿变老不成？
老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答应了他，他似乎比我还要了解山上的一切，他让我不要大声说话，他说的一切都一语成鉴。”
听了这话，我脑子里闪过昨天上山的一幕，假阿发也让我们不要说话，而且，他看上去很了解雪山上的一切。
但事实上，村子里的人知道后山是传说中的死亡地带，而眼前的老人发疯，就是因为上了雪山，因此，照道理，应该是没人会了解雪山啊。
不对，老人是唯一一个进去过活着回来的人，如果是他把这些告诉自己的儿子也无可厚非，只是为什么？这个理由显然并不成立，对一个猎户来说，他没有撒谎的理由，除非他收人钱财，而跟他交易的对象，就是那个敢跟四家作对的人。
“雪山里有一个村庄，那天所有的村民都穿着民国红衣，很是吓人，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去参加婚礼。他们走进了一座府邸，我认识的字不多，但那个字恰好是我认识的，程府，那天程府有人娶新娘。”
娶新娘？这件事任何人都不知道，恐怕只有老人和程华苏才知道这件事。如果我没记错，沈青岩说，在程华苏这次上山后，程家就在世上消失了，销声匿迹。
都快玩完的家，还办什么婚礼？我想看看其他三人的反应，于是转过头，发现除了路人甲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其他两位都跟我一样，脸上写满了吃惊。
“他说到了，我这才知道他是来参加婚礼的，可里面又让我毛骨悚然。事情过去的太久，我却记忆犹新，说是婚礼，但村子里所有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就像是活着的僵尸一般。包括新郎也是死气沉沉。”
老人说的累了，停顿了一会儿，喉结涌动，咽了口口水，然后继续回忆那诡异的事件。
“行完礼后，有一个人走过来，跟他说了什么，他就跟着走了，我因为是外人，没有跟上去，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内容。吃了饭就找了个地方休息。我睡得很熟，他却把我叫醒，让我赶紧离开。还没来得及走，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怪物。”
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似乎是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他过了近四十年，也没能忘记那样的场面。
契合点，历史跟现实中唯一的契合点出现了。我趁着他停顿的时间，插话。
“怪物随时不是长着一张人脸，身体像是蜥蜴一样？”
听到我的问题，他转过脸来，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定住，然后明白过来，点头。
“没错，确实是那样的东西。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抛给我一瓶药，让我涂在身上，跑出去。我涂了药后，果然没有怪物靠近我，却仍然不肯放过我这块到嘴的肥肉。在我走的时候，他还站在院子里，嘴里念念有词，就像是捉鬼的道士一般。”
他说到这里，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停地摇头感叹。
“后来，我逃下山，晕了过去，醒来就疯了二十几年。”
他的故事其实很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巨大，我还在消化中。
沈姜低着头，随着分析的过程，逐渐抬起头，看向老人，“二十几年？也就是说，你后来的十几年都是在装疯？为什么。”
沈姜到底是沈家的继承人，他很快就找到了最接近现实的症结所在。
对啊，为什么要装疯？
“监视，从我醒来后没几天，就有人监视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疯了。那时候我是真疯，所以没有发现，后来就感觉到了，因为几十年如一日，他们一直没有停止对我的监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放在腿上的双手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下意识地握拳成防御状态。
“那现在，也在监视？”
“在你们上山的那刻起，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吴芜伶一直认真的当一个聆听者，安静的不像话，路人甲也开始追问。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监视的？”
一个山野猎户，更何况还是疯了二十几年的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惊人的警觉？就算这是他真是的感受，但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他病还没好。
“因为我是在他们那里醒过来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他的每句话都层层递进，眼前这个老人，也许比我想象的要知道的多，但那些信息储存在他脑子里，都会变成没用的垃圾。
我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其他两人问这个问题，“他们在哪里？”
老人摇摇头，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不知道，当我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当然这些是我清醒后才记起来的。他们从没有正面出现在我眼前，但却没有饿过我一顿饭，等确定我是真的疯了，才蒙着我的眼，放我回来。”
我这才明白沈姜两人为什么不问这个问题，这就是经验。
我觉得肯定有蛛丝马迹，但那时候老人已经疯了，还能记得那件事，已是不易。
不过他们对于一个已经疯了的人，还能如此谨慎，真的不禁让人更加好奇，他们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