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是留下休息还是现在就走?”柏万安合上族谱,抬眼询问。
“现在轮到我们告诉你有关您过世的儿子的消息了。”
之前怎么问,柏老爷子都没有说出这些事。而刚才我们说知道有关他儿子的消息,他却自己吐出来真话,我想当然地以为他对过世的儿子很在意。
一直旁听的柏奶奶整个人一震,像是受到了打击般,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老伴一眼,仿佛担心老伴的已经愈合的伤疤再次被揭开。
“你这孩子记性真不好。”
柏万安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抓不住他暗示的点。等我想到原因,已经来不及了,二老因为我这话,又想到了当初的痛苦,我恨不得揍自己一拳,也忒不长记性了。
柏家子孙除了柏老爷子都活不久,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怎么就忘了呢。
沈姜没有帮我补救,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照你们的意思,你们是要去陕西?”柏万安打破僵局。
“嗯。”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想必我说了,你也还是要去的。不过有些话,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我得跟你说清楚。你舅舅既然拼了命也要让你活着,你此行,护住自己的命是重中之重,别白费了他一片心。”
来到山东后,这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对我切身的关心。突如其来的逃亡和这一路上潜藏的危险,让我感到无力,此刻,眼眶一热,鼻头发酸。
我想舅舅不愿意看到他的大外甥像个矫情的女娃娃般哭,我张大眼睛,将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告诉自己,再苦再累,也不能流泪。
刚才说错了话,虽然二老对我的无心之过不在意,但总归不好意思留下来,沈姜也明白了我的处境,跟着我回了酒店。
沈姜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留在沈家吃的晚饭,为了快点走,也没怎么吃,于是两人在酒店边上的路边摊吃了点宵夜垫了肚子。
突然想起,中午去找了沈姜聊天后就去了沈家,回来后跟沈姜商量了一会儿又去了老街。敢情我一直把路人甲给忘了。
这也不怪我,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行动。
“沈姜,我们一起进去,和他说下我们的计划。”
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敲门,沈姜点头,门开后,跟着我进了房间。
路人甲睡眼惺忪,头发乱的跟鸟巢有的一拼,他居然从上午睡到现在?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这几天,他有多累,既要处置赵业成的去处问题,还要躲着赵家,顺便反追踪到赵家的行动。把路人甲拖到这件事中,我始终是内疚的。
路人甲见我们一起进来有些惊讶,手摸到头顶,顺了顺一头乱发。
“大尧叔,我们明天去陕西。”
不是我,而是我们,路人甲见我丝毫不避讳沈姜,开始正式打量起沈姜来,快速扫视几眼,又看着我。
“你想好了?你舅舅在陕西?”
“想好了,不过舅舅在不在陕西,我还不知道。”
路人甲皱着眉头,眼神中有一丝不满意,对我这个回答或者说是决定感到荒诞,他这么看我,让我有些心慌,好似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我只答应了你舅舅好好护着你,救他的事不包括在他当初向我的请求里,这是我自己的一片心意,其他事,我不会参与。”
气氛有些微妙,我的决定突然被反对,这种情况尴尬的无所适从。幸好沈姜帮着我接话。
“你当初答应了他舅舅保护好他,我想,既然叶莳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他做什么,你都应该遵守你的承诺。”
沈姜虽是带着一脸笑意,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然后接着说。
“而且陕西一行并非毫无意义,说不定可以找到程华苏。”
听到这个名字,路人甲这时才放下心来。路人甲今天很反常,他之前从来没有反对过我的想法和决定,今天却露出不合作的嘴脸。
随即想到,他应该是担心舅舅的安危,才一时气急败坏。毕竟他们关系匪浅,我在还有可能救出舅舅的时候,却提出去陕西,想必他是担心错过了营救的最佳时机。
这么一想,我也就放下心来。
随后,我把沈青岩的要求跟他们提了一遍。路人甲说时间有些晚了,让我们休息一晚上,养足精神,明天起来再准备要带的东西。
他的提议有理,我之前从没出过省,就更别提去探险了。没什么经验,忘记还要带些装备。
正想留在房里睡觉,沈姜却将我一同拉出了房间。
“你干嘛,我要睡觉了。”
“房里就一张床。”
“不是还有沙发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去的是哪里?那里不是寻常地方,睡在沙发上怎么能养足精力?”
原来是这样,随即要下楼再开间房,他却又拦住我。
“我房间里有两张床。”
我这记性,难怪要把我拉出来,下午去沈姜房间的时候,他的房间确实是有两张相对比较大的单人床。
这段时间太累了,此时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眯着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突然听到沈姜从浴室出来的响动声,半睡半醒间眼睛微眯。
隐隐约约看到他正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径直走向左边的单人床,随后听到人声。
“你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要让吴芜伶跟着我们去陕西吗?”
我眼皮似睁似闭,大脑已经处于死机状态了,此刻没有睡死过去,完全是靠着那仅存的一点意志力。没有得到回复的沈姜开始自问自答。
“我也猜不透我爷爷怎么想,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让我跟那个女的培养培养感情吧。”
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就是累到不想睁开眼,索性把头面向他,将半睁的眼朝他看去。
“柏爷爷说的话,我不会告诉我爷爷,想来我爷爷应该对你撒了不少谎。”
我将眼皮稍稍往上开了些,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脸上的浅笑带着些许抱歉。
确实是不少谎言,沈青岩和柏万安说的过去,有很大的出入。有些事,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发生还是假的存在,还有时间点的错乱,我的脑子里的思绪乱的像一团浆糊。
不过我心里那一杆称却在见了柏老爷子后,朝柏万安的说法倾斜。因为他的真诚,因为他对舅舅的态度,对舅舅生死的关心。更重要的是,我宁愿相信一个平常百姓的话,也不愿相信一个手握重权的年迈老人的说辞。
一个老人能在年迈时依旧牢牢的掌权,说明他不简单,而柏老爷子却是小隐于市,对我说话,没有利益影响,全凭他个人心情定。
想起柏万安的话,他强调了好几次,他说的这些不足为外人道,我自然没什么人可以泄露,所以他强调这些话的对象应该是沈姜。
他的前提就是沈姜不要告诉他爷爷,而且他甚至直接提了沈青岩。
只是沈青岩总归是沈姜的亲爷爷,他不会害自己孙子不是?既然他知道自己孙子也会跟着去陕西,那么这一路上,多少会少了很多麻烦。
思绪在一系列的联想和考虑中断开,终于沉入梦乡,跟周公见面去了。
好久没有做梦,这一次,我梦到了一张稚嫩的脸庞。
看着眼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顿感熟悉,竟有些晃神地发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