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大胆猜测感到震惊,却又秉持着一些怀疑。我还是觉得,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也许他只是会保养而已。
可面容的维持也是近几年来才出现的,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五六十,那个年代的人,过了二十几年,真的可以比明星还会保养吗?时光在他脸上竟是丝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莫非这才是舅舅让我找程华苏的目的所在?因为他的神秘?
“你可知道,这两张照片我是怎么得到的?”
我没有答话,等着他的答案。
“没有你舅舅的那张,是跟信一起寄过来的。另一张是我十年前经商去了江南偶然见到的。当我看到这个照片中的程华苏,我便问我对方要了这张照片。”
信?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沈老头所说的信是怎么回事。原来这照片竟然是他大哥顺带着带给他的。所以这张照片跟信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我就问一句,您大哥寄给您的信里除了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外,还有什么?”
我不信,他大哥会莫名其妙地寄一张跟信的内容完全没有关系的照片,甚至不作任何解释。我觉得沈老头一定还有所隐瞒,我有些不悦,我都愿意帮他去山西了,他竟还藏着掖着。
“没有了,我之前没有给你看这照片,也是因为照片跟信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寄一张照片给我。”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像是蒙上一层不解的阴翳。
沈青岩不愧为沈家的当家人,活到他这年纪上也算是人精了,哪怕沈老头再怎么解释,我仍旧无法全然接受。
毕竟我不是沈家的人,有些事他不告诉我,我也能理解,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如此。他一面叫人替他卖命,一面却不说实话。
也许信里真的只有这两样东西,但我却不信他大哥真的只放了这两样。
“您见过他吗?”
“见过。”
“什么时候见得?”
我激动地问出声,难道他刚才说程华苏没有变老,不仅仅是从照片中判断出,还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那个男人的不同?
“六十多年前。”
“又是六十年前,这么巧合?”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将照片重新放回我掌心,拄着拐杖,慢慢踱回沙发边,将书放在茶几上,坐下后却闭上了眼睛,我跟着他坐下,手里攥着照片。
他似乎是在冥想,又或是在思考。当我不耐烦的心理出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我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一个人的眼睛,他的眼皮松弛,但是眼睛却十分有神,像是洞悉一切的火眼金睛。
“我跟你说过,六十多年前,你爷爷单枪匹马来到山东,跟柏家谈判的时候,我跟我大哥为了见识见识你爷爷的神勇,混进去过。那时候,我们见过程华苏。”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深吸一口气,惊讶到半天忘记换气。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程华苏并不是过了二十年都没有变模样,而是过了四十年都没有变老。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这种猜测,但当猜测成真,我还是无法马上接受。
“他怎么会在那里?”
我只想知道这点,我爷爷去山东,程华苏去做什么。
沈老头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
“当时我大哥的目的是你爷爷,所以也没怎么注意他,只是我们在混进去之前,听到有人说,有个姓程的很是吓人。
当时我听了后,不免觉得有些可笑,我想柏家的人真胆小,连人都怕。后来看到一个人,他通体的气质与散发出来的气魄让我确定他就是柏家人所说的姓程的人。
我才明白柏家说的吓人是什么意思,在柏家的当家人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场,甚至可以说是,无视。
他看上去就跟有你舅舅的那张合照上的一模一样。
他总是在发呆,看似发呆,却跟寻常人的呆愣不同,他像是习惯了注视着同一个地方,就是因为他这样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让我对他产生了好奇。等我们走后,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叫程华苏。“
沈青岩和程华苏的相遇在这里结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不对劲的就是程华苏本人。
我明白了沈老头的意思了,五十年代,他见到的程华苏竟然在四十多年后,跟我那正愣头青的舅舅合了影, 并且模样没什么变化。
我看着照片中的程华苏,我想他这么喜欢发呆,也许在拍照的时候,他也是在对着镜头发呆。
程华苏究竟为什么会去柏叶两家的谈判,这个问题也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除非问他本人,但他离最近的一次现身也是在二十多年前了。
舅舅既然认识他,应该也清楚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我想我应该逆向思维想一下,或许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有可能舅舅根本就不认识程华苏。
我又捧起照片端详,舅舅只是搭着中间那个男人的肩膀。虽然跟舅舅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不影响我对他的了解。
我想,照片上的舅舅正处于年轻人的活泼状态中,如果他跟照片中的两个人相识,或许,位置不是这样站的,站在中间的应该是舅舅,这样他就可以搭着两个人的肩膀。
舅舅没有这样按照这样的位置站,很可能是因为他当时也不认识或者说是刚认识程华苏。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他们中间的牵线人,就是中间的这个死人脸。
再次看向中间的这个男人。那种熟悉的感觉依然存在,这令我十分费解。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至少不像沈青岩所说的那么无关紧要。
我眉头紧锁,想再从照片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无奈已经毫无头绪,正在这时,听到沈老头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夹杂着一丝悲伤。
“你可知道,我有过一个儿子?”
他说,有过,看来沈姜说的话终于跟他的话重合了。我假装不知道的摇头。
“这些年来,我不让任何人说这件事,今天我自己倒是要破例了。”
他顿了顿,沉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老人,没有了在沈家人面前的叱咤风云,脱开生意场上的身份,他也仅仅是个想要儿孙绕膝的垂暮老人罢了。
不免又想到了我姥姥,如果冯唐易真的出了事,再也回不来,如果我也没有回来,那姥姥该怎么办。
沈老头儿子死了,他还有家业支撑着他。可姥姥跟沈老头不一样,她的生活重心从来都是家人,没有家业。
虽然心疼,但我依旧想要去试一试,我相信我可以带着舅舅回去见姥姥。
“当年,旁人都说我儿子是病死的,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不是生病。”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生病?我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很多我读不懂的感情,有遗憾,有后悔,各种情感交错让我不自觉地相信他此刻的心境。
“都是我的错,我为了从柏家知道些当年他们探险队的事,我让我的儿子从小在他们家长大,包括让他跟柏家的孩子一起玩,都是我的主意。”
“探险队?”
我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悲伤。
“柏家和叶家当年去了安图,柏家并没有带去所有的人,所以当时他们保存着不少实力,但是他们发现当家人过了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他们就从剩下的人里拨出大半人,这批人对外称之为探险队。实则是去安图找他们。”
我再次打量了沈青岩,他到底还隐瞒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