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只是看着我不出声。他的表情变化太快，突然就笑了。
看得我莫名其妙，以为脸上脏了，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刚才谈了那些事，才开始忘记之前的尴尬，此刻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像是发觉了我的不自在，收回了目光坐了起来，把枕头立起，靠在了床背上。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我被他的问题问住了。事实上，去安图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没有告诉路人甲，更别提什么计划了。我想就算是告诉路人甲这个想法，恐怕他也只会照做，并不会指导我正确地方向。
因为路人甲对于很多事都不清楚，他加入我的逃亡只是为了报恩。
包括他让我来山东找程华苏，也是舅舅最后告诉他的话。路人甲在这场逃亡中扮演的角色真的就相当于路人甲，出出力带带话，将我牵引到山东。
半天没得到回话的沈姜忍不住追问，“难道说你们连什么计划都没定，就要独闯安图？”
“这只是我临时起意，我和大尧叔还没有定下一步的计划。”
“该我说你天真还是傻呢，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光知道读书，出了学校，什么也不会，我倒怀疑了，就凭你的智商，怎么给你来到山东的。”
明白沈姜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有些生气，这人说话还真不给颜面。我一个大学生，当然不能跟你这个沈家接班人相提并论了，你的生活环境跟我就不一样，更别说你比我还大了这许多岁，能比得过你的心计吗？
这些话，我自是没有说出口，只敢在心里吐槽解气，毕竟还要求他帮忙。
“我们也算是有过非比寻常的关系了，既然你要我帮忙，我自然是鞍前马后肝脑涂地了......”
听到他说非比寻常的关系，我又不由自主想到刚才的荒唐事，我低下头掩饰我的不好意思。
他拖长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像是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让我倾力相助，你得先告诉我，你和赵家发生了什么。”
沈姜拿起遥控器看电视，他换台换的很快，调了一会儿也没停下手指按动遥控，他在等我开口。
而我在犹豫。该告诉他吗，就因为他跟我说了一些贴己话？但是他是吴芜伶的未婚夫，吴家又是曾经从叶家的旁支分出去的家族，一个旁支，能在主家落魄的时候闯出个好成绩，处事不简单，为人就更加难测。
如果不告诉他，按照他的意思，他会帮我些忙，但不会尽力，没有沈姜的帮忙，单单只靠一个路人甲，我想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终于想通，我的眉头舒展开，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娓娓道来，将来山东前在赵家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沈姜。
他听后，细细想了很久，然后提出他的质疑点，“你是说你们看到了两个赵业成？那你们救出来的赵业成，现在在哪儿？”
“在我姥姥家。”
沈姜似乎对路人甲的处置有些不满，连他这个外人都察觉到了处置不当，更何况身为外孙的我。
“你胆子这么大，把一个嫌疑人放在自己家，你不怕你姥姥出事？”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后果，但是路人甲的解释是，如果这个赵业成是真的，那么自然是无害，如果是假的，他在我们面前演戏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有其他的目的，所以他不会趁我们不在，暴露自己的身份。
听到路人甲的解释，我才释怀，于是我把路人甲的解释给他再说了一遍。
“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真的，那假的赵业成发现他的失踪，肯定能想到是你们带走了他，到时候，假的那个为了找回真的赵业成，很可能会波及你姥姥的安全。”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想着路人甲是舅舅的人，肯定不会做不利于我们的事，但却忘了，路人甲也是人，他也有失算的时候。
见我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沈姜继续说道。
“如果他是假的，那么他就会跟赵家那个里应外合。你们的想法只处于一个可能性才能算是万无一失，那就是，他赵家人都是傻瓜。显然你们引狼入室了。”
我有些不解，里应外合？为什么。我一脸呆萌，心里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不想相信他的分析，但心里又不自觉的沉了沉。
“如果姥姥家的是假的，为什么还会里应外合。”
“你凭什么以为两个中一定有一个真的？”沈姜笑出声来，更似印证了我的涉世浅。
我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我们都被思维局限了。当我们救出被困的赵业成，从他告诉我们自己是赵业成开始，我们虽然对他有些怀疑，但我们却没想过可能真的那个赵业成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已经不存在了。
我有些害怕，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要骗我们，先是把我引进地下室，再是失去了舅舅，现在开始逃亡。
为了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们上心的？是我身上的诅咒还是，曾经的叶家？可是叶家已经消失了，一个落魄殆尽的家族，值得这么多手段？
“你先别急，你姥姥不会出事，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他们花了这么多手段，足以证明你有着某种价值。”
愁云惨淡，我有种挫败感，我以为我能猜出一些事，就证明了我并不是什么都不会，但现在看来，我能看到的，显然别人都能看到，再深层面的我就根本连意识到的直觉都没有。
“好了，担心害怕都放到脑后，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成长，既然你舅舅还在，你就先从营救这件事上着手。我知道，在发生这些事之前，你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发生的这些突变，你不能很快地反应过来，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沈姜说完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波澜，才开始继续安慰。
“而且你的表现和转变已经很不错了，你能想到这些计策，实属难得。如果我从小跟你这般，说不定现在连你反应的一半都没有。”
我看着他，他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心里下定了主意，我一定要回到原来的生活，我厌恶这样的尔虞我诈。
“你听说过程华苏吗？”
沈姜张开的嘴惊讶地忘记了合上。怎么？柏老爷子跟我说过，这个程华苏失踪了。沈姜他在沈家这么多年，更何况和柏家关系亲密，柏老爷子知道的人，沈姜没有理由不认识。
“他失踪了，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舅舅失踪之前，他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们去找这个人。你见过他吗？”
“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在柏家跟你说，‘我从小就知道你’吗？”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程华苏跟我也有瓜葛？可是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只有姥姥一个亲人，连舅舅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我很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这关头，说故事？不过按照他的尿性，这故事多半是与我有关，或者是跟我们的目的有关。所以我也就不急着让他长话短说了。
“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猎户，闯了陕西的死亡地带，最后只有猎户逃了出来，但也疯了，整天说胡话，说有怪物。”
怪物，他说出怪物两个字，我脑子里就跳出了赵家地下的白脸绿色身子的怪物。难道说，那里也有这样的怪物？不，是诅咒，那里也有被诅咒的人。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人了吧。”
说真的，沈姜要是不说这句话，我的关注点全被怪物吸引了，难道说那个年轻人就是程华苏？
“你小时候就听说了这个故事，那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不知道，不过可以推断，程华苏什么时候失踪就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事，这事，我想，需要问问我爷爷那辈的人。不过，你问他，自然不是白白告诉你，需要交换，我想他的交换就是让你答应去山西。”
“没问题。”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结束后，要去一趟山西的。既然舅舅让我们找程华苏，那看来我们的下一步不是安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