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看不清楚,不过他心里却想,怎么柏直死了,这个秦国人却没死,按理说,夏阳城破了,冯敬不应该还活着!
“冯将军,秦军围困夏阳城,你为什么不派快马禀报给我,让我早作准备!”
冯敬心想,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幸亏早就准备了几套台词来应付!当即就按提前想好的话,说道;“将军有所不知,秦国人狡猾成性,野蛮强悍,竟然在夜间偷渡了黄河,守在黄河岸边的士兵们在梦中就被杀了,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秦军到了夏阳城下把城墙四门都围困了,我手下的士兵才从梦中惊醒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无法派人报告了!”
“不对!”周叔站直了身子厉声道;“冯敬你信口雌黄,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秦军,却跑到这里来花言巧语哄骗于我!”
冯敬惊慌失措,瞪着眼睛说;“这是什么话?周将军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对魏王可是忠心不二,连日月都可鉴的!”
“胡说,我问你,夏阳城被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秦兵接着攻陷了安邑,柏直也没有送出消息,难道也是突然被围。如果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你在被围之后投降了秦军,所以秦军才会无声无息的来到安邑城下!”周叔的话铿锵有力,胸有成竹!
冯敬差点就承认了!仔细一想,老东西也许是在诈我,还是装下去吧!
“事情不是这样的,老将军你真的误会了,安邑的丢失,实际上是柏直救援夏阳造成的。他可能是得到了夏阳被围困的消息,来不及把消息送出去,就帅兵去援救,没想到,在半路上中了秦军的伏兵,全军覆没了,安邑跟也也就失去。周将军,你是魏国名将,应该知道这种‘围点打援’的计策,并不出奇吧!”
周叔想了想,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冯敬,平阳要是丢了,魏王可就彻底的无家可归了!“冯将军,眼下城内驻军不便,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秦军的大队人马就要杀来了,本将军就给你一万人马挡住秦军,也好给本将军争取些时间来修筑城防,并且把此事报告给魏王!”
理由冠冕堂皇,就是不让进城,冯敬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好主意也许不太好想,可坏主意,往往转个眼珠子就有十几个!
“我冯敬就算为了魏王战死也死而无憾,不过,老将军给的一万兵马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应付秦军的十几万人马,老将军能不能多给点!”
冯敬心想,就算进不了城,也消耗你两万有生力量,看你怎么抵挡大军攻城!
“冯将军此言差异,想要打胜仗,兵不在多,在于指挥得当。冯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一万人马只要守住险要的路口,挡住十万秦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城里假如有兵马,本将军也不会吝啬了,问题是,城内只有三万人马,实在不能多给了!”
坏了,这可怎么是好,冯敬急得咬牙,都说周叔不好对付,今天果然是见识到了,滴水不漏啊!冯敬的脑子像电风扇的扇叶一样转的飞快,想法子找出路,可想了半天也没注意,只能冲着城头愤愤地说:“既然老将军信不过冯敬,在下也就没话可说了,不过,我手下的这些伤病,还望老将军能够放入城内加以治疗!”
周叔接下来说的话,差点让冯敬跳起来骂大街!
“那也不必了,上阵打仗那有不受伤的,本将军一会儿会派几名军医出去,就在营寨内治疗好了。秦军眼看就要到了,冯将军必不迟疑,还是找个山口埋伏起来吧!”
冯敬这次可是一点咒念也没有了,拱了拱手,冷笑道;“那就请周老将军赶快派兵出城吧!”说实话,周叔连这一万人也不打算派给冯敬,可是他又害怕万一冯敬是忠臣,自己疑神疑鬼岂不是耽误了作战,毕竟他也只是怀疑,缺乏证据!于是就挑选了一万名老弱残兵交给名副将带领出城去支援冯敬了!
冯敬带着兵向回走,一面寻找险要的所在进行埋伏,一面派人去通知随后赶来的灌婴。
帅兵出城的魏国将军叫做魏亮是魏豹的远房亲戚,周叔取舍了半天才决定用魏亮来带兵的。他这人没有才干,而且胆小如鼠,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对魏豹绝对忠诚,周叔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忠诚的人!
冯敬的为人还是挺狡猾的,他把魏亮当作皇亲国戚来伺候,一句一个魏将军的称呼,唬的魏亮骨头轻飘飘的,丝毫也没有怀疑冯敬的忠心,反而觉的出门的时候,周叔交代的事情有些太多余了。
周叔凑到魏亮的耳边悄悄地说;“小魏,你要是觉得冯敬有问题,立即砍了他!”魏亮最怕砍人了,想起血淋淋的场面,心里就发慌。他这个副将的位置,也是靠亲戚关系爬上来的,让他杀人,负责人的说,比自杀还难!
“老冯那人还算可以,杀了他干什么!”魏亮弱弱的说!周叔又叮嘱了一句:“他有可能是叛徒,你要时刻小心,睡觉都要睁着眼!”
魏亮眯缝着小眼睛和冯敬并骑而行,耳边似乎又听到周叔的警告,他侧头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点头哈腰的冯敬,怎么也不相信这么‘朴实’的一个人能是卖国投敌的奸细,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魏亮靠过去,一只手搭在冯敬的肩膀上,很深沉地说;“老冯,你是个好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打赢秦军的!”
冯敬高声道;“魏王洪福齐天,大魏必胜,大魏必胜!”身后的魏兵一个个像晒蔫了的向日葵样无精打采的喊道;“大魏必胜,大魏必胜!”
魏亮感动的说:“我大魏将士如此万众一心,秦军必败无疑!”冯敬心说,你喝多了吧?!
“魏将军,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前面有一座山口,两峰突起,道路狭窄,非常险峻,正好埋伏兵马!”
魏亮根本就不懂安营扎寨这一块,不过他也会装,小眼睛环视了一周,满意地说;“不错,不错,就是这里了!”冯敬心里冷笑,是不错,做坟地不错!
一块宽敞的空地上,魏兵错落有致的搭了一片营寨。冯敬家学渊源,还是有几分将才的,为了不引起周叔的怀疑,他在选择营地和构筑工事这些方面全都一板一眼。整座营寨呈圆形葵花状,左右两座山峰的山麓上,选平坦的地方建起两座箭楼望台,环绕着营寨深挖三重壕沟,壕沟之外排列鹿角,只有一个寨门可供出入!这些都是做给周叔看的,为的就是让他彻底放心。安排完了营寨,冯敬就去‘请示’魏亮。
“魏将军,营寨已经建好了,秦兵眼看就要来了,冯敬这就带兵去山口埋伏,将军你谨守营寨就好!”
魏亮最怕的就是冯敬喊着他一起去拼杀,听他主动请战,高兴地不得了:“老冯,我看周老将军对你是有些误会,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等回城之后,我会向他解释的!”
冯敬暗笑,只怕你是再也回不去了,至于解释的事情,还是我亲口对周叔那老东西说吧!
冯敬走后,魏亮觉的有这样的忠臣大将坐镇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儿,于是就独自一个人在帅帐内喝酒,净等着冯敬胜利的消息呢!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从黄昏一直到子时,还没有半点动静。魏亮喝多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阵人喊马嘶,脚步声杂沓无序非常混乱!魏亮站起来晃晃脑袋,觉的头很沉,迷迷糊糊的。站岗的亲兵,突然在帐外喊道;“将军,冯将军得胜回来了,还俘虏了很多秦兵!”
“终于回来了!老冯果然是忠臣!”魏亮晃晃悠悠的迎了出去,营寨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无数的魏兵挺着刀枪,推搡着秦国败兵进入营寨。冯敬手持铁枪端坐在马上,大声喊:“魏将军,秦兵中了埋伏,主将灌婴被我抓回来了!”魏亮已经看到冯敬身旁的马上绑着一员身材高大的武将,大笑着跑过去拉冯敬的手;“老冯,这次你可是立下大功了,看看周老将军这次还有什么话说!这人就是灌婴?!”魏亮凑到了灌婴的马前。
本来耷拉着脑袋的灌婴此时突然挺起胸膛,一对豹眼中射出两道逼人的厉芒:“不错,正是灌婴!”绑在身上的绳子突然松落,灌婴右手在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左手揪住了魏亮的脖领子,拉着他的身体贴在马肚子上,把匕首顶住咽喉,厉声喊道;“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冯敬手下的魏兵突然转过身来把刀枪指向了营内的战友。
那些被俘虏来的狼狈不堪的秦兵也不知何时手上都多了把明晃晃的钢刀。突遭变故的魏兵,愣了几秒钟之后,纷纷怒喝大喊,端起刀枪冲杀过来!
“快,让他们放下兵器投降!”灌婴的刀尖已经划破了魏亮的肌肤,一滴滴黄豆大的血滴落在了魏亮的脚下!
“老冯,这是怎么回事儿?”魏亮吓得浑身哆嗦,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冯敬笑道;“魏将军,你是个好人,对我冯敬也不错,我不打算要你的性命,只要你听秦王的话,带我们进入平阳城,不但可以活命,甚至还能封侯封爵,比你跟着魏豹强多了。”
“冯敬,原来你真的是奸细——”
“住口!”灌婴双目通红,声嘶力竭:“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快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
“你们都别过来,放下武器,快点放下武器!”魏亮果然是很怕死的!魏国的士兵投鼠忌器,都不敢向前冲,一个个的反而向后退去。
有人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大刀。
“叮叮当当”的响声便不绝于耳。转眼,寨门前的兵器就堆成了山。装扮俘虏的秦兵,冲过去把兵器抄在了手中,赶着投降的魏兵向寨门一角集中!
灌婴大声喊道:“秦王有令,只要是主动投降大秦的,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全都有赏赐,最少的也是一千钱!若是能够立功,即刻封邑百户。诸侯或武将,能以一座城池降秦的,即刻封为万户侯。”
出来混的不是为钱,就是为利。这些士兵本就是乱世中最惨的人了。拼命他们去,享乐长官上,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上。就算侥幸不死,仗打完了回到家乡也是平头百姓一个,保险没有,退休金也没有,还要背上个屠夫杀人狂的名声走街串巷。
所以,忠义在他们心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谁给的工资高,待遇好,谁就是老板!
“现在有愿意走的可以离开了,如果不愿意走的,就跟着本将军一起去攻打平阳,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吧!”灌婴这话也是信口开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人也不要想走掉了,有敢迈出营寨一步者,必定是格杀勿论。
魏兵对灌婴所说的一千钱很感兴趣,开始背对着灌婴交头接耳,讨论这件事儿的真假,有一个胆大的转过头来问灌婴;“将军,你说的赏赐万钱是不是真的?”灌婴道;“千真万确!”
那士兵有壮着胆子问道;“假如你反悔了怎么办?”
灌婴从秦兵手中接过一把单刀,双手一用力,刀身被折为数段:“秦王金口玉言,绝不会反悔。倘若不能兑现,灌婴必定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那年轻的士兵回头对魏兵道;“我们本来是就是被拉壮丁拉来的,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要养活,谁给钱咱们就跟着谁干,你们说,对不对?”
“没错,没错,没错。谁给我们吃饱饭,我们就跟着谁干!”魏兵群起响应。
“魏将军,你怎么说,秦王已经说了,不管是谁,只要能以一城降秦国,即刻食邑万户,如果,你能带我们进入平阳,秦王立即会将平阳送给你,作为你的封邑,干不干?”冯敬阴笑着说。
“干,干,只要你们饶了我,让我干什么都行!”魏亮此时倒不是惦记封邑,最主要的他十分怕死,害怕灌婴的匕首随时会刺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