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摆了摆手;“下去,先下去。”宦官武士膝行倒退出房间。王竹像推磨的驴子一样在宽大的屋子里转磨。赵高要指鹿为马了,我该怎么办?死狗太监,没卵子的东西,要篡位呢。想起二世皇帝的悲惨下场,王竹想大哭一场。老天,你狗日的耍我是不是?
半年死两次,我靠!
王竹转着转着脑中火花激溅,老子又不是花花大少秦二世,老子是特种兵,赵高算个球,想杀我不容易吧。最主要的是先找几个忠臣出来,搞一点兵出来护驾!
谁是忠臣,谁是忠臣?
王竹学习过秦灭六国的军事理论,知道些秦朝的历史,记得,有个卫令仆射还有个宦官,都是挺忠心的。秦二世混的那叫一个惨,蒙恬、蒙毅、右丞相李斯、左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这些不二忠臣全都被赐死。手底下就剩下一个太监一个小官,还算忠心了。
王竹坐在榻上将近半个时辰,宦官又来禀告:“陛下,丞相有请。”
王竹心想,赵高指鹿为马的目的无非是想排除对皇帝忠心耿耿的人,老子不出去,他就无计可施了。那个忠心的宦官到底是谁?
王竹咳嗽了一声说:“去告诉丞相朕今天病了,让他明日再来献马。”
“遵命!”
宦官还算听话,也许情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差。
那宦官一会儿又回来了,扯着公鸭嗓子,在门外嗲声嗲气的唱戏一般吆喝:“陛下,丞相等已经退下了,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王竹道:“你进来——”
王竹眼前这位阴阳人,长的比较符合人妖的标准。白白净净、没有喉结、没有胡须、唇红齿白像大姑娘一样,眼睛呈土黄色,似乎深藏了很多秘密。
王竹拍了拍床榻:“兄弟,来坐。”
宦官没坐,他趴下了。“陛下——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让陛下生气了——”
王竹想跟他套套近乎,没想到吓坏了人,连忙搀扶他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平常都是你伺候朕的?”
宦官觉得王竹要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应该过去赏他两个耳光。伺候了十几年了,一觉起来,居然忘了。
“启禀陛下,奴才张喜。平常都是奴才伺候陛下的。”
王竹道:“张喜,朕问你几句话。”
张喜诚惶诚恐:“陛下尽管吩咐。”
王竹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忠臣,别是跟我这装孙子吧!
“张喜,朕问你,王贲、李信、姚贾这些人还都——好吧?”王竹本来想问,这些人还都健在吧,话到嘴边了觉得不合适,急忙改口。
张喜奇怪,陛下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老棺材瓤子:“陛下,您忘了上卿姚贾已经过世,其子姚满继承爵位。李信因为被项燕所败,一直不被任用,赋闲在家。王贲昨天已经下狱了?”
王竹歇斯底里的吼道:“王贲为什么下狱?那个混账王八羔子把老将军关起来的,狗日的!”张喜低着头不敢吭声,两条腿筛糠般抖动。王竹扯着嗓子喊:“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把老将军下狱的。”
张喜噗通又跪倒了:“陛下,王贲之子王离,月前损兵折将,被反贼项羽生擒,陛下迁怒于王贲,故而下狱。”
“原来如此,这么说,章邯已经投降了?”王竹仿佛刚挨了一顿暴揍,觉得眼前有一圈小星星,昏头转向的。即使能够干掉赵高,也逃不脱刘邦和项蛮子的毒手了。
“陛下,奴才是内臣不敢罔议朝政”
“扯淡,丞相不也是宦官吗?让你说,你就说。”
张喜瞠目结舌,陛下今天怎么了,以前他对丞相赵高可是礼敬有加的。
张喜道:“章邯、司马欣、董翳全都投降了。”王竹道:“楚国大军到了那里?”张喜道:“启禀陛下,刘邦攻克陈留、颍阳,大军到了武关了。”
王竹心想,你娘的,你一个太监对天下大事挺关心的吗?大事小情的比那个该死的丞相赵高都清楚。看来这个就是‘最后的忠臣’了。
王竹咳嗽了一声笑道:“张寺人,朕平日待你如何?”张喜心说,不怎么样。可他虽然是太监,也会读书,懂得忠君爱国,对二世皇帝一心不二。连忙道:“陛下待奴才恩重如山,超过父母。”
王竹知道他放屁,大大咧咧道:“朕和你结为兄弟。”
张喜心想,大概是昨晚喝大了,还没醒酒,哆哆嗦嗦道:“陛下说笑了,说笑了,奴才有几个脑袋,该和陛下称兄道弟!”
王竹拍着张喜的肩膀道:“朕就是喜欢你。就这样了。咱两儿盟兄弟了!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分彼此,朕吃稠的,绝对不让你喝稀的。”
他说的这半天‘盟兄弟’‘稠的、稀的’张喜全没听懂。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听懂了的,心里一个劲的嘀咕,陛下是否发高烧说胡话?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王竹搭着张喜的肩膀亲热的说:“兄弟,你去把李信、王贲、、公子婴还有望夷宫卫令仆射给我带来,记住,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办好了重重有赏。”
张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里一个劲的滴冷汗,如果没人给他一顿雷霆万钧的大嘴巴,打死他也不信这些话是从高高在上的二世皇帝口里说出来的。
张喜逃跑似地转身离去。王竹突道:“等一下,还有件事,蒙家有没有后人?”
大秦朝的蒙氏谁都知道。蒙骜、蒙武、蒙恬、蒙毅三代名将、功勋盖世、蒙骜灭韩、蒙武助王翦灭楚、蒙恬击破匈奴、蒙毅为官清廉。几十年来为秦国开疆拓土数千里。后蒙恬、蒙毅被赵高、二世所杀,蒙氏就没有下文了。
张喜道:“内史蒙恬有一个儿子,已经被贬为庶民,名字奴才不太清楚。”
“多大年纪,住在那里?”
张喜道:“前些年见过一次,大概有二十岁上下,生的威武,住在十字街外一间破窑里。”
王竹道:“一并请来——好好的去请,客气一点,记住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张喜去了之后,立即进来七八个窈窕美艳的宫女。张喜让她们进来给陛下穿衣服的,可能是太紧张了,王竹一直没发现他还光着呢。
张喜去了两三个时辰才回来,从窗口看出去,天已经黑了。同是一片天空,一个月亮,大秦的夜色显得死气沉沉,压抑的不得了。
王竹身后带着五个人。走在前面的一个,面如冠玉,四十上下,看华丽的穿着应该是子婴。子婴身后跟着两个五六十岁的,没有问题的话,应该是李信、王贲。这两个老东西还健在呢,王竹跳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两个老的身后,跟着一个顶盔贯甲的武士,应该是卫令仆射什么的。最后那个桀骜不驯,挺直如掾的,一身土布衣衫,满脑袋高粱花子的肯定就是蒙恬的儿子吧。
开始王竹很高兴,想过去迎接,但马上发现事情不妙,到底那一个是子婴?谁是李信?谁是王贲?搞不清楚吗,要是认错了,立即穿帮。
好在,王竹此刻是皇帝。
王竹伸了个懒腰,问道;“公子婴——”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小白脸,立即站出来,双臂相拢,躬身弯腰,垂下宽大的白色镶嵌金边的袖子:“陛下,臣在。”
王竹正要套近乎呢。就听后面那个满脸虬髯的老头子喊道;“陛下,要是没事,我要回牢里去了,这里可不是我王贲该来的地方。”
王竹心说OK啦,王老将军,多谢你给我解围。回牢里去?想得倒美,看你这年纪最多不过五十,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吗?老老实实的给我披挂上阵,对付大流氓刘邦去。
王竹翻了半天白眼,没搭理王贲,把老头气的差点吐血,偏偏不敢吭气。王竹直勾勾的看着李信,心说,妈的不懂事,别人都自报家门了,你咋不说话呢?脸大呀你?活该被项羽他爷爷打得屁滚尿流的。
李信比王贲大不了多少,秦王平定六国时同属于少壮派的将领。李信这辈子坏就坏在这张嘴上了,信口开河,吹牛不上税。结果输的连家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了。自从被项燕大败之后,被撤职查办了,一直失业在家,连他妈的公务员都不是了。不当官倒是无所谓。王八好当气难受啊。看着蒙恬、王贲、甚至冯劫、李斯这些人建功立业蒸蒸日上光宗耀祖心里难受的像有几万只蚂蚁在撕咬。心说,要不是老子太大意了,怎么能打败仗。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项燕算个屁。
李信看着二世皇帝向他抛媚眼,心里像长了草,再不能保持沉默了。语出惊人道;“陛下——陛下——楚军猖獗,黔首李信有破敌之策。”李信是白身,自称为黔首。他有二十几年脚步没踏进这望夷宫了。就连始皇帝驾崩,也没请他来瞻仰遗容,憋了一肚子的兵法战册,急于施展,说话又有点过头了。
子婴替他捏了一把汗,心说,真他娘的脸大,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皇上的狗脾气,你恐怕没领教过,比始皇帝有过之无不及,一个黔首上来就献计献策,怕是要吃苦头了。
子婴是个厚道人,他不想看着国家功臣受辱,连忙道;“陛下,李信六十有五,他老糊涂了。”
王竹心说,现在还不是听破敌之策的时候。老子要是死了,还破什么敌?
王竹道;“李信,从今天起,封你为内史;王贲无罪释放,封为上卿。”
这突如其来的话像惊雷闪电,威力不小。差点把在场的百战名将都震翻。众人一致裁定——皇帝病了。
子婴和王贲还以为今日儿来了要下油锅滚顶板呢,在家里都安排好后事了。没想到给升官了。莫非有阴谋?
要知道,二世皇帝上台后,做的最伟大的两件事情,就是修骊山陵墓、阿房宫;还有屠杀宗室、屠杀有功大臣。
尤其是屠杀宗室,一年内杀死十二名公子,十名公主,凡是跟他沾亲带故的没有不害怕的。就连姑妈二姨夫的表弟的小舅子,都每天惶恐不安。
要知道,这么晚了,皇帝召见,并不多见。平常这个时候,皇帝已经抱着一名或数名美人赴巫山去了。子婴心想不好,这次只怕难逃一死了,悲愤的对他老婆说:“你带着金银财宝快跑吧,狗皇帝一定会赶尽杀绝的。”他老婆笑道:“公子不必挂心,早就收拾好了!”子婴翻个白眼,差点昏厥,这女人没义气。
王竹记得秦朝应该是有左右两个丞相的,这个赵高,到底是左丞相还是右丞相,另外一个是谁?
其实赵高是中丞相。
王竹咳嗽了一声道;“那个右丞相来了没有?”
张喜出了一身白毛冷汗,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道;“陛下,右丞相冯去疾已经被刺死了。”王竹大怒;“冯去疾死了,秦国就没有右丞相了吗?”
张喜道;“陛下,这些年一直空缺。”王竹脸腾一下红了,心说,糟糕,露馅。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对策。心想着马上要被识破了。
子婴、王贲对他这种表现倒是觉得在正常不过了。这才是大秦二世皇帝的英雄本色嘛!!一天到晚,酒色财气,人事不干,方才‘振作’的表现,倒是很有问题,不符合陛下的个性。
“那——那公子婴,你来做右丞相好了——你们几个全都给老——朕,过来。给朕画一幅画。”
公子婴差点没扇自己两百个耳光来验证方才听到的话是真的!二世皇帝肉麻的表现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咋对我这么好?平时皇帝不是把诸位公子当杀父仇人一样看待。再说,陛下什么时候管过朝政,他只负责在把宫里宫外从八岁到八十岁美人骑一个遍。有时连宦官都难以幸免!惨!用世上最伟大的皇帝自己的话说:“朕已经始皇帝了,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够享尽人间欢乐,那可真是太爽了!”这就是胡亥先生的人生理想和追求。
李信正沉醉在东山再起的喜悦中,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陛下,臣最拿手的是画仕女图。”王竹眨巴眨巴眼睛,心说,老家伙挺色的,画他妈的什么狗屁仕女图?
“朕让你们每人画一匹马出来,朕也来画一匹,看看谁画的比较像,咱们来打赌,谁画得不像,情愿输掉一千两黄金。”
站在最后面的蒙恬之子,和卫令仆射,都把手举起来了:“陛下,臣玩不起。臣,没钱。”
“钱的事,一会儿再说。谁要是不玩,就是抗旨,诛九族。”
子婴心想,原来是叫我们来玩命的。昏君的花样真多呀!
不用吩咐,张喜已经命人准备来纸笔,五人都在矮几后端坐,认认真真的作画。王竹也画了一幅,他不会用毛笔,花了一头鹿,有点像驴,又有点像猪。王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这双鹿角就能说明一切了。
众人都画完了,捧到王竹眼前。王竹看一幅,撇一下嘴,看一幅把嘴撇到脑勺子后边去。“这那里是马?不对,不对。”
王竹拿出自己的作品,自信满满得到;“你们都错了,马儿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看过陛下的大作之后,子婴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血压升高,假如不是王贲扶着,他差点就昏厥了,额头出了一层冷汗!皇帝该不会是被楚国大军吓傻了吧!
李信瞪着绿豆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辨认出白绢上奇怪的东西“陛下——这是一头鹿。”
王竹老大不高兴了,绷着脸道;“胡说,我敢跟你赌命,这是马儿,你们画的才是鹿。”子婴一听要赌命,心说,昏君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要祸害人了。
王竹道;“你们再看看,这是马儿还是鹿?”
王贲说话不会拐弯:“鹿,陛下画的就是鹿。”
王竹心说,老将军,要的就是这句话。
“诸位大臣一致认为朕画的战马是一匹鹿,朕觉得很没有面子,痛不欲生,假如不能洗刷耻辱,朕情愿死掉,这样吧,明日上朝让诸位大臣评评这个理。假如,朕输了,朕御驾亲征去前线抗敌,假如你们输了,一个也别想活。都给朕滚出去。”
“卫令仆射、蒙恬家的小哥,你们留下。”
李信等人被赶出来了。一出宫门,子婴就拉住两人,愤愤的说;“昏君欲诛杀我等,故而设下毒计,两位将军以为该如何应付?”
王贲道;“我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小计岂能瞒我。这是和赵高狗杂种商量好了,明天陷害我们呢。只要咱们三个死口咬定,是鹿非马,他们就没了口实。你们两个牙口硬一点,千万别松嘴。”
李信翻白眼;“老王,你说谁呢?管好自己行了,我可是硬汉子!”
王贲咳嗽道;“这么硬的汉子,怎么败在了项燕的手上?” 李信气的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都是运气——你懂什么?”
子婴摇头苦笑;“希望明日朝会,老将军的运气会变的好一点,不然,性命休矣。”
王竹问卫令仆射:“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陛下,臣名叫桓燕。”
王竹道;“朕已经考察过了,你是难得的将才,你手下有多少人?”
桓燕道;“五百人。”
王竹差点哭出来,可怜的皇帝,嫡系部队,就只剩下五百人了。
五百人要对付大流氓、大无赖刘邦,还有楚国的四十万虎狼之师——可能不太够!!就算是赵高的女婿咸阳令阎乐,也够呛。不对,这狗太监那里来的女儿?没有女儿,那里来的女婿?
“你很忠心,朕封你为御前侍卫统领,跟随朕左右。”桓燕连忙谢恩,心想真龙天子就是真龙天子,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老子是忠臣。
王竹的目光最后落在蒙恬家的独苗身上,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招手道;“小蒙,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是被李斯冤枉的,这都是丞相李斯的过失啊。海,李斯这个混账东西。朕决定即日恢复他的爵位,并且让你继承蒙骜、蒙毅的上卿爵位,赐土地千顷。你叫什么名字?”全都是李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蒙铎。”回答很干脆,连腰也没弯一下。
蒙铎,身高八尺,容貌甚伟,一双充满煞气的丹凤眼,虎眉倒竖,不愧是将门之子。
“蒙铎,朕知道,你恨朕,朕已经说过了,你父亲的死,朕并不太清楚,朕当时年纪小,被李斯——等——人左右了。你要恨朕,真不怪你。我只问你,你想不想,重振蒙氏的显赫声威,让蒙家成为大秦第一世家。”
蒙铎什么也不想了,他知道爷爷、爹爹最想看的不是他报仇雪恨,而是,蒙氏家族重新恢复朝气,重新站到人前来。蒙铎从小到大,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时刻准备着,捍卫这一切。
“陛下,请陛下给我机会——”蒙铎雄伟如虎的身体,倒下去,纳头便拜。
“好,蒙铎,朕封你为裨将,暂时做御前侍卫副统领。”王竹忽然想起一事,急道;“哥们,你到底会武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