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重则详,事轻则略。一路上牛弘通过旁敲侧击了解了更多的事情。
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刘宏,尽管生于接近破落的贵族之家,又幼年丧父,但得益于董氏这个坚强的女人的精心呵护,到是没有受过什么磨难,还有个快乐的童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姓之家的孩子是没法比的。
当得知撞上了大运,被选中当皇帝时,富贵逼人,刘宏竟有点承受不住。用小江的话来说,“乐得痴痴颠颠的”。
可能正是这样,造成身体不设防,才让自己这个穿越者乘虚而入。牛弘心想。
董氏这些年确实不容易。当得知这一天大喜讯时,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熬出头了。她自然知道汉质帝被梁冀毒死的故事,知道皇城的凶险。要她自己选择,她宁可儿子不做那个皇帝。自己再辛苦几年把儿子带大,做个安乐侯爷。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护犊!牛弘相信,如果碰到什么凶险,尽管她的牙齿不够坚利,但她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刘宏挡住刀枪。
母爱是无私的。牛弘心道,对这位董氏充满敬意。
那个小孩是侯府管家刘福的孙子刘江,与刘宏没有血缘关系。管家原不姓刘,是刘宏的爷爷赐给他刘姓的。因为年龄差不多,刘江从小就是刘宏的小尾巴。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在小刘江心里,刘宏既是主人,也是小伙伴。
河间在华北平原,又没有什么大江大河,怎么会取名一个江字。牛弘觉得有点意思。
本来按窦武的意思是不能带进京的。在河间盘衡的那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中常侍曹节主动交结刘宏的乳母赵娆。赵娆怕刘宏到一个陌生地方不能适应,就向曹节提出带个小玩伴进京。别看只是个小伙伴,只因是陪刘宏的,地位就非同小可。那是京城名门大户和达官贵人家的小孩抢破头的职位。曹节到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个职位与宦官的利益没有冲突。
当曹节就这事与此行的正使光禄大夫刘儵提出来时,刘儵略为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刘儵知道,带刘江进京意味着窦武手里少了一个拉拢洛阳各方势力的小筹码,窦武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不会翻脸。因为小刘江不会马上对窦武形成威胁,万一不谐还可以往曹节身上推。于是刘儵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赵娆原是侯府边上小户人家的媳妇。刘宏出生时,赵娆也刚产子三月。因乳水充足,被侯府找来当小刘宏的乳母。所谓的乳水充足也是相对一个婴儿哺乳而言的。同时哺乳两个婴儿就远远不够了。为此,赵娆自己的孩子早早地断了奶,后因营养不良而夭折了。赵娆伤心了一阵后就渐渐把母爱转移到刘宏身上,后来就干脆离开夫家住进了侯府。与董氏一起呵护刘宏,还帮董氏打理这个家,帮了董氏不少忙。
管家刘福留在河间管理侯府。牛弘一点也不担心河间侯府和管家刘福。只要自己没事,当地的官府和豪强巴结还来不及。
大队人马渡过了洛水,洛阳已经不远了。
对剩下的行程牛弘很轻松。自己是一个穿越人,掌握的信息是同时代的人没法比的。
在眼下的大汉帝国,权力还是分散在帝国官僚的手里。外戚和宦官还处于虚弱期。就拿目前权势最大的外戚——窦氏集团来说根基尚浅。窦氏集团的冒头得益于自己的前任——汉桓帝刘志立窦妙为后,只有两年时间。因刘志冷落窦妙,宠幸田圣等嫔妃,使得窦妙构建她的权力网时举步维坚。窦妙的父亲窦武,艰难地从郎中先升屯骑校尉,后升城门校尉,还没有进入帝国的权力中心。二十天前,刘志的突然去世使帝国出现了权力真空,让窦氏乘虚而入。窦妙以太后的身份执掌了皇权,窦武也升任大将军进入帝国的权力中心。但窦家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天时间里构建起盘根错节的权力网络的。
在大汉帝国的历史上,游离于帝国权力体制以外的外戚和宦官集团常常手握重权,你争我夺。但从根本上来说,这两大势力必须依附于皇权的。没有皇帝(尽管常常是名誉上的)他们还玩个屁呀!
汉桓帝刘志是个聪明人,示弱,就安全了,(当然开始还有感谢梁家提携之恩的意思在里面)。在他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被废甚至被杀的危险。尽管亲政后还是大权旁落,但皇权的潜力是巨大的。在刘志实在郁闷时,只搞了个小小的密谋——“如厕议事”,就把看上去不可一世的梁氏集团一举扫灭了。不过在厕所里搞密谋选的也太不是地方,太臭了。自己要是密谋绝对不会在厕所里搞。
扫灭梁氏集团后,宦官集团迎来了权势膨胀的春天。他们封官进爵,疯狂掠财,并到处安插亲信。但宦官势力最大的弱点是不能延续,单一宦官权势的持续性较差。六七年间,参加如厕议事的宦官五人组(唐衡、单超、左悺、徐璜、具瑗)都不见了踪影。曹节却一步步爬上了宦官之首。刘志一死又让宦官的权势大打折扣。依附于太后是没有出路的,只有依附于皇帝才能达到权力的顶峰。曹节真是不简单,这一趟行程就通过乳母赵娆与自己攀上了关系。大概叫烧冷灶吧。
由于占得先机,窦氏集团的势力肯定还会快速膨胀。最先与之碰撞的最有可能是宦官集团。这也许是自己的机会。聪明的上位者应该学会借力打力,只有那些自卑又胆小的人才会沉不住气,左冲右撞。
把眼下的时势想清楚后,牛弘满怀信心。心里喊道:“洛阳,帝国的中心,我来了!”
洛阳城外的夏门亭旁,大将军窦武持太后节钺早早地等在那里了。窦武的旁边站着太傅陈蕃(晕,皇帝还没到太傅已经上任了)。太傅可不是个一般的职位,一般情况下必须先做太子太傅,等太子登基后就成了太傅了。如果老太傅死掉了,做皇帝的常常为了表示对师傅的尊重,就不设太傅这个职位了。太傅手下没有真正的下属管理机构,太傅通过尚书台发挥决策作用,在朝会上位列于三公之上。
后面站着三公九卿和文武百官。位列三公之一的是大汉的政坛不倒翁——司徒胡广。那可绝对是个人精,六朝元老,享有“万事不理问件始(胡广字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的美誉。七老八十了还是硬要来参加这个仪式。
皇宫卫队羽林左骑和羽林右骑在亭前摆好了两个仪仗方阵,长长的官道旁有维持秩序的北五营官兵。外围挤满了前来迎接未来天子的上万名太学生和数万洛阳百姓。真是人山人海。
看到前方的尘头越来越近,人群沸腾了,传出一阵阵欢呼声。
坐在马车里的牛弘听到这欢呼声也兴奋了起来。他站起身来不停地从左右窗口观看欢呼的人群。这场面与现代的明星与粉丝见面会差不多。还好没人要求自己签名,否则既使手写肿了也签不过来。
当马车到达夏门亭时,还是那个小太监扶着牛弘下了车。这时传来了窦武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将军窦武率百官迎解渎亭侯进京!”。
这个时侯,牛弘应该说:“大将军辛苦了!”再由大将军扶着自己上青盖车,这个仪式就完成了。光禄大夫刘儵反复交待过,那是规定剧本。正当牛弘想照本宣科时,意外发生了。
上万太学生齐涮涮地跪了下来,高呼“天子万岁!”那声浪响彻云霄。紧接着老百姓都是人疯子,也跟着稀里糊涂地跪了下来,呼喊着。
太学生的行为是发自己内心的。到不是他们对这个少年有多大的情感,而是希望这个未来的天子能给帝国带来改变,给自己提供发展的机会。
剧本改了,但难不到那些官场的油子。只是稍微一愣就在窦武的带领下跪了下来,显然不够整齐。至于百官们嘴里喊什么,已经被人群的呼喊声吞没了。
牛弘却紧张了起来。这个时侯可千万不能显示自己的强势,那可是性命攸关的。
至于这种场面该说什么到是难不到牛弘,现代电视剧看多了,早学会了。刘弘故意拖延了好些时才对着窦武装出一幅人兽无害的笑容说道:“都平身吧!”
人群络续站了起来。看到窦武笑眯眯地向自己走来,牛弘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平安无事”。
大将军窦武牵着牛弘上了青盖车,进入了洛阳城。
窦武对今天自己按排的这个仪式还是满意的。按第一印象这位“天子”还是个没有心计的小孩,符合自己的本意,让窦氏势力可以从容的发展几年。其次,自己想通过这个仪式向天下表明,窦武是大汉帝国百官中的老大。这个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至于太学生们闹的小插曲,窦武根本没放在心上。长期以来,太学生们一直是帝国的反对党。为了强化自己对帝国的控制,自己实际上已经在跟反对党合作。陈蕃、李膺等反对党大亨愿意出来做官就是给自己面子,给自己抬轿子的。在对付宦官势力这一点上,太学生们与自己的利益是一至的。现在帝国政府的三巨头——“三公”已经完全被架空,玉玺大印在自己女儿那儿掌着,只要小心控制这个小皇帝,哼,太学生还能翻得起浪来。
窦武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穿越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