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四人离了可镇,正是马不停蹄车轮转动,头顶上鸿雁带路,直向西北方向继续进发。他们把迷惘的目光投向塞外辽阔的天地,要用男子汉的强韧筋骨摆脱穷困,开辟一个富饶之乡。走到天刚擦黑,果然走进一个村庄,一打听正是花如浪村。路边一家人家灯火明亮,见门楣上三个醒目大字——“客来店”,四人就进去投宿。
却说这小店,其实房大院大,还是个里外院。里院是店主人的宅院,外院才是客房。里外院虽有个不小的通道,但那里院从东又开个小门,有时候,店主人家的人用不着通过大院也能去到街上,这种构建在当时当地来说颇有创意。在里外院通道的西侧,是一个很大的正客房,客房的门开在过道里。客房的对门是所较小的正房,那应该是店主人的“办公室”,门当然也开在过道里。这两个房子不仅门对门,而且如果两门都敞开,两屋内人的活动情况,彼此看得都很清楚。西面那大客房里,有南北两个顶头大炕,每炕约能并排睡六七个人。东面那小房有一个能睡两三个人的倒炕,临窗放着一张漆面斑斑剥剥带两个抽屉的旧桌子。一般行路人都比较饥渴,入店来总要先瞅伙房在哪儿,然而这个小店的伙房并不在外院,不用说,肯定在里院。
这两个正房的东西两侧各有两个小型客房,虽不是正房,却比较清净整洁。那大概是为身份尊贵的客人或女眷而设,抑或客人太多时,正房住不下时才用,总之,平时那四间小房的门并不打开。两边再往南是车棚和驴马棚,西南角是个盖顶的茅厕,正南方是个没安门的出口,那便是这个里外院的大门。看起来,在当时这还算个像模像样的大车店。
在壮文他们四人来这天的前晌,就已经住进四个人来。他们也没说是何方人氏为何而来,只听互称张大哥、王二哥、李三哥和赵四哥。这四人像阶梯似的,依前面的姓氏,一个比一个矮点,却都长得体态丰满圆头大耳。他们先一步而来占了南炕,当然,南炕靠窗而设,睡上去自然舒泰。吃毕午饭睡罢午觉,四人坐在一起喝茶闲话,那李三哥问;“张大哥,你风急火忙地把我们领在这荒野草地,究竟所为何事?”
那张大哥放下茶碗对他们三人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到今日我确实该告诉你们了。但是,李三哥你说此处‘荒野草地’,我却不敢苟同。此地方圆百里看似荒凉,其实乃是吉祥之地。这里上空祥光笼罩,四周瑞气浸润,地下各处都是宝藏。从今年开始,这里的人口将逐年增多,人气会越来越旺。特别是离此村向北八九里之处,将要有一个特别的家族来生活繁衍,他们的祖宗马上就到。我带领你们奉命到此地,正是为他们而来。我们先一步而来,为他们打开福道开通运道,再清除周围的鬼魅妖孽邪祟,同时通知山神土地做好接待事宜,协助他们建基立业。他们家以后一代代来此地也都是执行使命,解除一方民众疾苦,服务一带百姓。而且他家各代都要遇一些离奇古怪之事,此均为天意,不足为怪。四百年后,我的一个弟子要将这个神秘家族的前六代,也就是上下一百多年来生活中的一些离奇硕事记录下来,上对神下对人都是个交代,也是对他们这个新来的家族,来此走一遭的记录和总结。可知道,他们家族要来的各代人,差不多都是咱们的老熟人啊!”
李三哥听毕张大哥之言,说:“哦,原来是这样,经你这一说,我便知张大哥所说的是哪些人了。放眼看这个家族未来各代,虽然他家男丁代代好善乐施勤劳苦干,女子较为聪慧美艳,但他家无非也是男婚女嫁耕种养殖,行医治病生老病死。至于说到他们家中的奇事,归根结底大多还不是‘梦’呀‘病’呀的,也没什么特殊,记录下来也是些婆婆妈妈的事。”
“婆婆妈妈的事,那记下来有什么意义?”不爱说话的王二哥突然插了一句。
“我说啊,那可得找个高明的有文才的写手才好。否则,婆婆妈妈洗锅涮碗的事没有魅力,浪费那时间干吗?”赵四哥也发了话。
“我找的这个写手,可不是什么高明的有文才的人。她没有上过学堂,不认的字,又是个年过半百身体多病的老妇人。”张大哥向他们说了个让他们几个人同时不得不瞪大眼睛的情况。
“张大哥你不是在说梦话吧?你说的话我们很难听懂。要从四百年前写起,写出一个家族一百多年各代的故事,一个没有文化的半百老妇人,怎能当此重任?你自己相信吗?我看,还是找个文化高善玩笔斗字的年轻人才好。”李三哥满脸认真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兄弟,你们有所不知,我要的就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一听就懂,一看就明白的那种平实的语言。就好像好串门的李大妈,坐在好听闲话的王二婶儿炕沿边儿,拉家常式的描述。不喜欢那些故弄玄虚卖弄才华,显示自己有学问的华丽拗口,又不好懂的东西。咱就是要把话写在纸上,要识些字的小孩子能看懂,耳不聋的老爷爷老奶奶能听懂,做工种地挑渠打坝的受苦人,睡前饭后当消遣话题打发时光,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但等我那弟子年近五旬后,她才能真正腾出身来干这件事,她也才对这件事有兴趣,因为她是个有点怪的人。她一生不仅自己爱婆婆妈妈唠唠叨叨,而且愚昧固执不会变通。因为相貌不争气,也不大愿意与人来往,她总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是,她有个特殊性格,最是不怕困难能吃苦,只要有这一点就好了,顽强的毅力能登上任何一座高峰,所以,她能行!而且最是合适人选。至于识不识字,那无关紧要,到时候,我把文字库的鈅匙交给她,让她只把那些文字搬出来,然后由她随意一行行地码这些文字就行。只是我还得让人提前把这个家族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她,就让她随便摆弄这些文字去吧,相信她大致也能把这些事讲述下来。况且,她还有个特点,就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事。你们说,这事不累她累谁?不苦她苦谁?”张大哥胸有成竹而意愿坚定地向他们再次解释。
说完,张大哥侧耳向外听了听,压低嗓门表情神秘地又说:“说不定我这弟子也跟着来了。”
王二哥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这怎么可能?就算到四百年后她五十多岁,她也该三百四十多年后才能出生。现在别说是她,就是她的太祖姥姥也没到了她祖姥姥的肚子里。至于她,现在可能还是宇宙间的一粒尘埃,或者连一颗尘埃都不是,世上根本就没有她,她怎么能来了?”
“她呀,虽然三百四十年后才出生,但是,她要想跨越时空,倒着回到一千年以前也是容易的,别说是四百年了。她身上可是藏着宝贝呢!”张大哥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