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晋元,他时至近午上路,走到途中腹中饥饿,他觉得此时绝不能以看病来换饭吃,那样会耽误时间。他就到路过村庄里的陌生人家去讨要点饭来充饥,接着继续行路。行到约晚饭后,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渐就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看看三分之二的行程已经走完,但是小毛驴似乎也累了,双蹄不住的打结,行步已经不是十分矫健了。晋元心疼他的坐骑,逐渐放慢了脚步。
天越来越黑,本来天已经很晚了,再加上浓云密布,渐至伸手不见五指,所幸已经走到了熟悉的地方,小驴识路,勉强还能前行。借着打闪的光,晋元发现已经走到离村十三四里之处的东南方。时间约摸已过酉时将近亥时。因为天更黑了,他和他的灰背小毛驴更加放慢了脚步。
走着走着,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接着就越下越急,一会儿变成了风雨交加,再一会儿是风助雨势雨借风行,已成倾盆之势。这时一个闪电划破云层,晋元借机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座旧庙。他心中高兴,立即决定借庙避雨。往庙中走时脚下是块将熟的麦地,他顺势拔了些,准备休息时编个简陋的雨披,这个技术是义合村人的发明。
小毛驴温顺地跟着他,他想,有时候动物是人类多么亲近的伙伴和朋友。像此时的小毛驴,在孤独和困难的时候,它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伸手疼爱地摸摸驴的背和脸,上面湿漉漉的直往下流水。他又摸摸驴的耳朵,小毛驴甩甩头打个响鼻,亲昵地向他靠近了些。晋元又拍了拍它的脖子对它说:“假如今晚我死在这里,给我送终的只有你。”
又一个闪电在上空划过,借着闪电的光,晋元看到麦地边长着一长溜茂盛的青草。他拉着小毛驴走了过去,冒雨弯腰拔了一抱。善解人意的小毛驴不顾风雨冲击,也乘机撕咬了几口。晋元牵着毛驴缰绳,怀抱水淋淋的青草和小麦,衣服已全部湿漉漉地紧贴在了身上,迈进了庙门。他把小毛驴的缰绳卡在庙门的门转上固定住,又把青草放在它的嘴下让它吃,自己就进了殿内。由于天黑,庙内有些什么,他看不清,好在这个庙他曾来过两次,基本了解大致情况。这是一座大约有二百多年左右的老庙,除了正面有几尊斑斑剥剥的泥塑神像,好像再没什么了。至于那是哪位神,晋元并不清楚。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刚来这地方时,这庙就是这么破旧。庙门上的彩漆早已脱落,门顶上的字早已没了踪影,大概有很多年了,也不曾听说有人来这里烧香。
晋元站在殿门内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又把裤腿上的水也拧了拧。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哗哗啦啦的风雨交加声。屋内也到处是滴滴嗒嗒声,可见这庙露水露得厉害,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不管怎样,现在站在庙内,比外面劈头盖脸的大雨浇灌舒服多了。正在这时,两个拉手闪又连续撕破了云层,紧接着一个惊天的炸雷当空劈下,气势甚是吓人。
雷声刚过去,雨就冲顶灌下,好似天上有个总闸,有谁突然打开了闸门,晋元忙往里边蹭蹭。就在这时,晋元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喊他,悠长的声音贴地而来“晋——元———!晋——元———!”
晋元身体抖动了一下,马上就镇定下来。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想妈妈了,这样大的风雨,声音会受到阻碍,是传不出去的。谁知,他刚想到这儿,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其声音比前一声还要清晰悠长,似乎是连接起来的,仍是贴地而来。“晋——元——!晋——元——!”
这很奇怪,绝非幻觉。他就竖耳静听,接着又是一声雷声。雷声过后,又一次听到他妈妈的喊声,其声音仍很悠长,似乎是一山传给另一山的,像传递接力棒那样“晋——元———”
晋元心慌,不由冒雨跑出外面,外面急风暴雨冲打在他背上,使他喘不过气来。细听,除了充满宇宙的暴风雨声,再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晋元脱口喊出“妈——”但那声音立马被风雨逼了回来,根本传不出去。他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就又进到那大殿,站在了门里。
南面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闪电,天空似乎被撕裂成了好几块,接着又一个山摇地动的大雷炸响。大雷过后雨势更急,像上次一样,晋元又听到了母亲的喊声“晋----元——”晋——元——,前声刚落,后一声又起。
不好,一定是我妈在离这里不远处,妈向来不出门,为什么会黑天半夜来这里?他不敢多想,忙向雨中冲去,并大声喊:“妈——!”
他的声音还是传不出去,就在自己的嘴边消逝了。他正要再喊,前面那大殿“哗嚓”一声倒塌下来,整个屋顶全盖在了地上。大闪电小闪电一会儿一个,大雷声小雷声连续不断,晋元借着闪电的光看到这一切后,惊得瞬间思维停止了运转,四肢僵直,呆呆地站在暴风雨中不知所措。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风停了雨小了,晋元方才恢复了神志。想起那声声的母唤声,那是救他一命的上帝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天上,母亲就是上帝,是儿子的上帝!
“快回家!快回家!”他发一声喊,冒雨往家赶。母亲定然悬着一颗心望眼欲穿,否则,为什么会把救命的声音传到他心里?他一边想一边拉起小毛驴就向前行。谁知,好似搬倒黄河往下倒似的倾盆大雨戛然而止,又像有人突然关了闸门。瞬间天上的云忙忙地退去,好似做了见不得人的丢人事似的溜了。
天不亮,晋元牵着他的小毛驴回到了家,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了母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