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王道宽接到了乡下姐姐家的请柬,说外甥一个月后举行结婚庆典,请他一家届时参加,王道宽欢喜不尽。掐指算来外甥婚后一月,便是小丽婚期,趁外甥婚庆之日,何不顺便把自家请柬发给亲友。他感叹时间似水流,转眼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要像燕子一样从父母身边飞走。小丽实在是个好孩子,从小懂事听话,读书识字裁剪剌绣已经样样在行。跟秀莲处得如同亲姐妹,过门后两年内让秀莲也跟了去,免得她初去没个熟人不习惯。曾和秀莲父母商量好四年后她家来接她,眼下又过了两年,正好还能相伴两年
他正自一个人呆想,见小丽进来说:“爹,表哥结婚,我也要去的”。
“那是自然,这是实实在在的内实底亲,咱们全家都去”。王道宽告诉女儿。
“秀莲也一块去吗?”小丽又问。
“她就不去了,留下和你刘妈照料家,你妈也是这个意思”。
“唉!我真想让她也去,看一看人家新娘是怎么当的,自己也学着点”。小丽笑着说。
王道宽也不禁笑了,他知道女儿此去不比以前。以前出门瞎玩胡闹,眼下她自己婚期在即,也是想在别人的婚礼当中学点礼数。但秀莲这次实在走不开,他们全家这一走最少五六天,家中许多事情确实需要有人照料。
外甥婚期眼见到了,王道宽一家坐了自家三套马轿车,提前三天去了姐姐家。去了后,王道宽既是客人又当东家,跟姐夫不分白昼的忙乎。虽然顾了厨师等有关服务人员,但家人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农村人娶媳妇宴席全是自家办,若要大办或亲朋多,男方基本上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做准备,杀猪宰羊煎炸蒸炖布置新房。至于说到做新装及床上之物,就得最少提前三个月,那也需要把亲朋好友中心灵手巧的家眷请来帮忙。新装不论做几套,全是一针一线手工精心制作。女方家也不省事,若要陪嫁衣多了,做娘的都在一二年前就开始选料缝制了。比方说一双绣花鞋,有时候除了做家务,差不多就得做半个多月,而一般女儿出嫁,娘家往往要给做好多双鞋。子女的婚嫁,是做父母的一件大事。
一般说来,要是比较富裕的大户,儿子办婚宴,底亲都是在正日的前二三天就到了。一日三餐,光做饭也得好几个人和厨子共同忙乎,寻盘送碗,端出来送进去。而那些来参加婚宴的亲戚是客人,一般是不参于干任何活的。而王道宽没把自己当亲戚,他只当家人。他忙到深夜,出的院来,准备上趟茅厕,刚走到茅厕近前,忽听耳旁有个声音说:“你必须留银百两以上,身边方可留住你的女儿,谨记我言。”
王道宽定了定神,摆了摆头,心中自语道:“从不参于劳动,略一劳累就幻听幻视,此乃气血虚弱之象,不必在意”。他就当真没有在意。
他在自家高高在上做老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因为他手下有人各负其责。无论什么事,他只是个决策者,一声传唤,下面的伙计们忙不迭应答。来到姐姐家,看到姐姐虽然在当地被视为富户,但在他看来却甚为清贫,觉得她设计的宴席太过简单,场面也缺乏气氛,不够隆重。他认为姐姐长子的婚事不能马虎,所以好多环节他重新做了调整。以致在干活的过程中,觉得少了什么,自己就掏钱急速让人去买。那些跑腿的索性向他提出了许多该置买的东西来,他也索性全盘负责这些东西的开支,两天之后,除了预备的礼钱之外囊中已空。钱既花去,哪里缺人手他就到哪里去。暗地里妻子几次提醒他注意身份,他却说:“姐姐家办喜事,兄弟不帮哪个帮?我在姐姐面前,身份只是个弟弟”。
妻子见他渐成了打杂工,让他再雇两个人来,他又说:眼见明天就是正日,雇来什么人能如自己人放心?
一直到宴席完毕,亲戚大部分散去,他才有机会歇息。回想起婚礼当日,自己跑前忙后,竟没能在席面上好好喝几盅。虽如此,仍觉心满意足,因为这个婚礼在他的帮助下,比姐姐预想的办得好。看到姐姐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办完婚宴两天后,他们一家辞别姐姐返城。出了村走上大路行有十多里,突然见北面尘土飞场,有一队人马急驰而来,王道宽急命车夫把车靠边让道,他自己也从车上跳下来站在路边。
那些人越来越近,转眼间来到他们身边,王道宽一看,认得是胡军,为首一位高颧骨大脑袋的壮汉跳下马来喝道:“青天白日敢阻王爷的道路,活得不耐烦了?”
旁边一个骑在马背上的立眼剑眉、形象威仪冷峻的中年人接着说:“你们故意阻路扰军,按理是应以命相抵的。今天王爷我高兴,要想留命快拿钱来!”
王道宽心中明白,这些人是要劫人钱财,就上前恭敬地说:“大人:在下一家是走亲戚回家的,现在确实身无分文,如若有定会拿出来孝敬大人的,还请多多谅解”。
那壮汉听罢扬起马鞭,就在王道宽背上抽了一鞭说道:“看你文文静静,原来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要你点钱只是为饶你命罢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没钱怎么能坐三套马的大轿车?没钱把马全部卸下来,我们要马也行!”。
王道宽再次上前苦求,“我们离城尚有二十多里,车上女人孩子不好走路,要不您卸去一匹马也行”。
这时,那坐在马上的中年人对壮汉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壮汉就对身后的几个青年一挥手说:“给我搜!”
那些青年跳下马来,撩开轿车帘子看到里有大小三人,就说:“下车!下车!”。
王道宽的妻子和一儿一女连忙下得车来。
那壮汉向车内看了一眼,见什么也没有,又向小丽上下扫描一遍。就和那马上的中年人又一次叽里咕噜一番,接着手一挥,示意那些青年上马,他自己也跃上马背。上了马背后,他弯腰低头抓住小丽的肩膀,嗖一下像老雁抓小鸡般把小丽拽上马背。回头向王道宽大声说;“想要人拿五百两银子去太原城赎去”!
这时小丽在马背上使劲挣扎,那壮汉左手拉马缰,右臂弯死死夹住小丽不放。而后他双腿一夹马肚,死劲一扯缰绳“得儿”一声,那马就奔跑起来,接着二十多匹马一起放蹄奔跑。大路上尘土滚滚,转眼间一队人马越走越远。车夫和王道宽因为上去抢小丽,双双被马蹄踢中,都倒在了地上。王道宽妻子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等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那队人马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一条通向远方的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