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公子荀命令的时候,顾希稍稍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大步跟在徐风身后,朝公子荀的书房走去。
马厩离书房甚远。
一路上大风呼啸,顾希抬头透过公子荀府邸朝远处望去,那里黑漆漆一片,不过偶有几点依稀可辨的亮光,似于暗无边际的夜空连在一起,寒鸦的声音于风中久久的回荡着,冬日的夜,冷的慎人。
顾希缩了缩脖子,收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呼出的气,化作一道白雾,消散在风中。
顾希想问一问,公子荀召她合适。
又觉不妥,终究没有开口。
一到公子荀书房门口,徐风便驻了足,用眼神示意顾希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顾希推开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书房里一片幽暗,只点着一盏牛油灯,熏着淡淡的沉水香,偌大的书房里,只有公子荀一人,并不似其他公子那般美婢环绕,仆从数十,一眼望去热闹非凡。
他穿着黑色的衣袍,衣领,袖口处云纹环绕,独自一人坐于矮几,伏在书案,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越发显得侧脸如玉,俊美无双。
“小人见过公子。”顾希于他七八步之遥,双手一叉,头垂的低低的,一副谦卑的摸样。
心里忍不住打鼓,公子荀深夜唤她来究竟所为何事?
公子荀慢慢的抬起狭长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挑,声音波澜不惊:“近前来。”
顾希垂着头朝前挪了几步。
却离公子荀还有四五步远。
公子荀呵呵一笑:“你惧我?”
顾希猛然抬起头,看向公子荀,只见于昏黄的烛火下,他的脸庞朦朦胧胧,似真似幻,越发俊美,目光一痴,随即摇头:“无。”
旋即又觉不妥,重重的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把,连声说道:“然,然...”
“呵呵......”公子荀轻笑出声,又道:“再近些来。”
顾希脊背有些僵硬,又朝前挪了几步。
公子荀的书房燃着好几炭盆,顾希的头上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她正准备那袖子拭一下,却听得公子荀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
顾希心中一阵打鼓,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慢慢的将头抬了起来。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顾希又被公子荀的容光给晃了下眼,双目之中不由的浮上些许痴迷,不过随即便恢复一片清明。
“小儿师承何人?”
顾希没想到他这么一问,当下微微一怔,随即叉手说道:“年幼时偶遇一老者,得了他几卷藏书,却不知其姓名,再欲寻时,已如黄粱一梦,无迹可寻。”
公子荀双眸一凝:“如此便敢大放厥词了吗?”
显然是不信的。
顾希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要她如何作答,头垂的越发低,脸被火烤的有些微微的红。
“出自何国?”公子荀又问。
顾希抬头望着他,嘴角有些抽动,想说:“中华人民共和国。”
还想问:“您老人家这刨根问底儿的准备查户口么?”
可她那里敢。
当下低低的说道:“越国。”
“何族?”公子荀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淡淡一挑:“你自称顾希,却不知越国何时有顾氏一族。”
顾希身子越发僵硬,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小人也不甚清楚,前些日子失足从山崖跌落,前尘往事尽数模糊了。”
公子荀冷冷一笑,眼中已有杀芒:“前尘往事尽数模糊了,却独独记得自己善兵事,可统千军万马,还有装神弄鬼之事。”
顾希如何不知,她这人越是越是生死大事,便越发沉静。
当下,她双手一叉,单膝跪地,高高的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公子荀,一字一句的说道:“于小人来说,往事已矣,我只知自己是公子之人,公子让小人往西,小人断不会往东。”
这马屁拍的,连顾希自己都忍不住汗颜。
何时,她铁骨铮铮的女兵,竟成了这等溜须拍马之人。
可世事弄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公子荀一手轻轻的落在桌案上,轻轻的扣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希,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入我府,所求为何?”
人之所求不外乎金钱,权利,美色!
眼波深沉,却再无半分杀机。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顾希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只愿自己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再不被人随意打杀。”
他声音一落,公子荀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许久,拿起摆放在桌案上的一块玉佩,放在手中轻轻的把玩着,那玉佩洁白无瑕,宛若凝脂,雕工精湛,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一手随意的将那玉佩举在空中,细细的观摩,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玉佩的纹理,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喃喃说道:“这美玉若是我的也就罢了。”
说着,一顿,朝顾希看去,双目幽光闪动,淡淡一笑。
起身,站起。
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希。
“啪.....”手一松,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一块块。
那声音重重的敲击在顾希的心头。
公子荀一笑:“若不是我的,便是再好,留在这世间何用!”
说着,大步离去。
门开时,灌进来的风,吹的顾希身子瑟瑟的发抖。
他这是在警告,敲打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