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鹏听赵舒说要修改一番,便又提笔等赵舒说话,不想赵舒是这么一句,停笔在半空不落,犹豫问道:“将军可否再说一次?”赵舒又将刚才所言再说了一次,严鹏确定没有听错之后,才又问道:“将军所言似乎不通,若能生擒孔明,自然能取其首级,怎么会取首级赏赐更重?”
赵舒瞟一眼刘备,冷然道:“我本来就只想要他首级,陛下以为如何?”刘备脸色陡变,喃喃道:“就依爱卿。”赵舒又对着刘备行了一礼,道:“既然陛下认同,微臣就亲自去办理,就此告退。”说完又带着众人出来。
刚出宫门,桓易上前低声问道:“现在孔明已经潜逃,将军是否将要处置陛下?”赵舒转而笑道:“此番入成都,觉得太子乃是英明年少之主,何不辅之?”看着桓易也满面微笑,赵舒心也甚感高兴,现在终于是熬出头了,于是又道:“能有今日之成功,桓大哥与伯济都居功至伟,吾绝不敢忘。”桓易略微收敛笑容,道:“某随将军,非为功名,只求无愧恩义。”赵舒伸手拉着他,大声道:“走,去我府中痛饮一番。”桓易看着赵舒胸前伤口,迟疑道:“将军伤势……”赵舒爽朗地笑道:“无妨,有升平和天涯在,只要有口气,就断然不会死。”言罢,众人都是大笑。
及至将军府邸,魏延已等候多时,他职在汉中,是以不曾随我一起进宫面见刘备。见赵舒前来,魏延便急忙上前询问刘备态度,桓易代为转告后,才一起入内。此刻多日的权力之争,已经接近尾声,又难得众人聚在一起,当即命人奉上酒菜,一起欢饮。魏延与赵舒虽是旧交,与桓易等人却很生疏,借此机会也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
赵舒只饮了几杯,就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只好向众人告罪,让人将赵舒送回后院房中。关凤也得知我受伤之事,早等候在此。等家将退下之后,关凤上前问道:“这此不会也是假的吧?”赵舒苦笑道:“你看像吗?”
关凤叹了口气,埋怨道:“你就是不肯听我之言,不然哪会生出怎么许多灾祸。”赵舒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从今以后,我都只听你的。”关凤白了赵舒一眼,又问道:“听说孔明不见踪影,可有此事?”见赵舒点头承认,便又道:“既然你已经大权在手,就不必再赶尽杀绝,放他一马吧。”
难怪别人常说妇人之仁,关羽之死与马谡泄露其行踪也不无关系,孔明也是罪责难逃,不想关凤居然会为他求情。赵舒知道关凤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心意,想知道赵舒究竟怎样处置刘备父子,乃道:“此番去成都,见到太子殿下,真是英明之主,我会尽心辅佐,助他成就霸业。”关凤听了之后,也不论真假,将脸轻轻贴在赵舒面上,低声道:“谢谢。”赵舒闻着淡淡的幽香,顿时觉得身体舒畅,只可惜有伤在身,不能有所表示。
第二天,吴班自巴东城而来,带着确切消息,孔明的确不知所踪,吴懿正在巴东整理军务,李恢,马岱,张嶷等人都一同前来白帝城中。赵舒忙命魏延起身前往与吴懿一同整编军队,先召张嶷入内好声安抚嘉奖一番,又让马岱入内。
马岱与赵舒也颇有几分交情,当年法正作乱,就是他往来成都荆州之间替赵舒和马超传递消息。如今再看到他,又不觉让赵舒想起马超的英姿,连声叹息。马岱也知道赵舒是怀恋其兄,也不禁双目微红,道:“家兄在成都所孔明所迫,望将军不至,终吐血而逝。在天英灵得知将军使孔明畏罪而逃,也必感欣慰。”
“将军放心。”赵舒十分坚定地说道:“吾已命人将缉捕诏书分发各郡,必当取孔明首级至孟起灵前祭奠。”马岱再拜道:“多谢将军。”赵舒挥手示意他起来,又道:“孟起临终曾有书与吾,待回成都之时,自当另有升迁。”
马岱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兄长临终有信送与将军?末将却如何不曾知道?”赵舒答道:“此事孟起做得十分机密,想是恐孔明知晓,书信是一名叫萧贲的忠义家将送来,以后可让他与将军共事。”
“哎呀,将军错了。”马岱顿时连声叫苦,赵舒大感不解,急忙问道:“何处错了?”马岱乃道:“那萧贲原是兄长部曲,只因后来触法受责,便对兄长怀恨在心,早被孔明收买。兄长之死,十之八九便与此人有关,将军岂可信他之言?”
当日萧贲带着马超亲笔书信前来,赵舒便不曾多问,深信不已,哪知居然是这等人物?赵舒狠狠敲打了自己脑袋一下,懊悔道:“如此说来荆州还有些危险,怎会这样?”马岱上前道:“将军,此人忘恩负义,害我兄长,请将军恩准,让末将这就赶去荆州斩杀。”
赵舒急忙点头答应,随即让人取过纸笔,修书一封,递与马岱道:“荆州郭淮不得我消息,不会听凭将军拿人,有此书信可助将军报仇。此事宜急不宜缓,将军这就出城,再去让桓易将军拔五百轻骑随同前往。”马岱接过书信,急忙转身离去。
赵舒顿时心中大乱,荆州守军有几千都是赵云原部,而且武陵还有邓芝一些兵马,加上萧贲为内应,对郭淮是大大的不利。孔明莫非就是去了荆州?真是如此可就大事不妙,赵舒急忙对着外面喊道:“快,唤叶枫进来。”
片刻之后,叶枫匆匆跑入,进来就问道:“将军伤口又发疼了么?”赵舒连连挥手道:“不是, 不是。你现在马上去选些精锐士卒,沿荆州方向追捕孔明。即便寻不见他本人,你也直奔武陵郡,将邓芝好生监视,一旦发现有不轨之举,或者与孔明联系就地刺杀。”
叶枫答应一声,却迟疑问道:“属下去后,将军伤势……”赵舒急道:“有升平在,你还不放心么?事情紧急,你需得十分用心。”叶枫见赵舒说的郑重,便不再复言,匆匆转身出去。行止房门正与迎面而来的桓易撞个满怀,告了声罪,又快步离去。
桓易见叶枫行色匆匆,满脸不为不解,上前问道:“又出了何事?”赵舒见他前来,正好询问马岱兵马的事情,乃道:“马岱将军可向你请调兵马?”
“某正是为此事而来。”桓易答道:“马岱声言是奉将军之命,前往荆州,点了军马便急急而去。某担心荆州生了什么变故,是以前来询问将军。”赵舒重重叹息道:“都是我一时大意,轻信于人。”于是将萧贲之事详细说与桓易,道:“马岱此刻便是要是替其兄长报仇。”
“哦。”桓易听后淡淡答应一声。赵舒看他似有言语要说,便道:“大哥有话直说无妨。”桓易点了点头,踱开两步,忽然转身道:“将军方才说自己错在轻信于人,如今又何尝不是轻信马岱一面之词。”
这一句话便又像当头给赵舒一记闷棍,抬眼望着桓易,半响没有说出话来,他言下之意思,便是马岱在说谎,可是这样诬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萧贲对他有何好处?除非……赵舒不敢再想下去,再继续按着这个思路想,务必会让赵舒想到亲情远远不及荣华富贵。
桓易又继续道:“在荆州某与萧贲虽不曾过多接触,却怎么看也不像是卖主之人。再者他在荆州都是居住在将军府上,若真有不轨之心,要取将军性命机会良多。反观马岱,既然明知其兄是为孔明所害,却为何还要再他帐下效力?”
“或者,或者是孔明故作姿态,好避去嫌疑。”赵舒自己都觉得声音乏力,解释的牵强。桓易冷哼一声,道:“就算孔明是这样想法,马岱也这样想?反正若换成是某,即便性命不要,也不会在自己的仇人帐下效力。”赵舒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哥之见,现在该当如何?”桓易快走两步,道:“某去追他回来。”话音落地,人早出门外。
赵舒本有伤在身,只是在自己房中接见众人,此刻更觉浑身乏力,倒在榻上。马岱,马超的族弟,血浓于水,怎会是这样?马超临终之前,还不忘修书前来托付:“超门宗二百馀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当为微宗血食之继,深托阁下,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余无复言。”想到这几句话,赵舒猛然再坐起身来,马家世代公侯,马超怎会拜托自己让他兄弟“非要为官为将,得于田舍翁足矣”,莫非真是有不妥之处?
时间缓缓而过,赵舒也不住的咀嚼马超的这几句话,越发觉得马岱可疑,只望桓易能追回他,不要枉杀好人。好在马岱并没有离开多久,桓易终于还是将他追赶回来。进门之后,马岱一脸的疑惑,问道:“将军又将末将唤回,莫非还有事情吩咐?”
虽然不能再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但并不是就说他一定有问题,赵舒只好淡笑道:“吾仔细想来,陛下不日便要移驾回成都,将军在此别有重任。萧贲之事,吾已另派人前往。”马岱急忙道:“此人害末将兄长,必欲亲手杀之,望将军成全。”
赵舒点了点头,道:“将军心意,我也十分了解,会命人将萧贲押送成都,亲到孟起墓前祭奠。现下就请将军安心在白帝城中住下,改日再托付重任。”不等他再开口说话,又接着道:“吾剑伤未复,不能久坐,将军且先下去休息,一应事宜可与桓将军商议。”听赵舒下了逐客令,马岱只好无奈退下。桓易便上前问道:“此人究竟如何处置?”
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赵舒道:“暂时就让他在白帝城中,多使人监视其行止,立刻派人去荆州调萧贲过来。就说夫人思念统儿甚切,让他与安国护送傅俭,关统等人前来白帝,以免生疑。”桓易领命退下,此事就算暂告一段落,可在赵舒心中仍十分伤感。萧贲跟赵舒也有些时日,正如桓易所言,怎么也不像是卖主之人;而马岱又是马超族弟,任他们两人中谁对马超不利,在赵舒来说都不愿意接受。
蜀汉帝国从最开始的关羽,法正,孔明和赵舒四个实力派系,经过多年争夺,终于以关,法二人横死,孔明出逃的结局告终。对赵舒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最满意的结果,但权势越重,就越是高处不胜寒,不敢再有丝毫大意疏忽,很小的一个错误,就能导致自己或者下属,亲友的性命不保。
虽然已经确定孔明已经潜逃,且也广发缉捕文书,但白帝城禁仍然未解,而赵舒,桓易,严鹏也更没有丝毫松懈下来。城中虽然看似十分的平静,却是在酝酿着另外一件更为重大的事情。赵舒虽然没有接受严鹏的意见,与孔明合作,共治蜀汉,但并不影响赵舒和他之间的默契。严鹏需要的也并不是孔明,而是一个强大的政权,一支精锐的军队,目的只有一个,铲除江东孙氏。赵舒曾问过他与孙家的仇怨,严鹏却都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不过从他的姓氏,赵舒也能猜出一,二。当年孙策借兵平定江东,曾有豪强严伯虎兄弟举兵抵抗,兵败身死,大约便与严鹏有些关联。
赵舒的伤势在严鹏妙手之下,也渐渐好转,基本可以自己下榻行走。当日治酒庆贺,只召严鹏,桓易二人前来。严鹏虽然不谱军略武艺,但长于算计,对赵舒此事心意也甚为了解,几巡酒后,乃密谓道:“将军今日召某二人前来,心中莫非也下有决断?”
赵舒淡淡一笑,并显露声色,问道:“两位意下如何?”桓易看了赵舒一眼,答道:“事已至此,并无路可退。”严鹏也道:“事宜早不宜迟,迟恐再变。”
既然都是如此说话,赵舒也点了点头,便将心中所想,缓缓说出:“夺取蜀汉权柄之后,自然要准备入主成都,而成都的那大群腐儒与我是友是敌,还不能分清。刘备毕竟是开国之君,威信仍在,振臂一呼,必然还是响者云集,虽然这些人没有兵权在手,但我总不能将整个朝廷官员都全部换成新血?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入主成都的时候,带回去的最好不是刘备本人,而是一口棺材。”